供桌上的兩位大仙冷冰冰地注視著房間的一角。
七婆的所有行動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他們還洞悉七婆內心的一切焦慮和恐懼。
一對夫妻來找七婆,他們說兒子剛剛離世,想給兒子在底下找個老婆。
七婆沒有看出什麼不對,可洞察一切的大仙卻看得很清楚,那兩個人在十幾年前就已經來過一次了。
他們手裏拿的還是一樣的照片,他們和上次說的還是一樣的話。
表麵上看起來,就像時光倒流了一樣,他們一推開七婆家的大門,就從十幾年前走進了今天,可他們自己渾然不知。
推開那扇門走出去,他們就又重新回到了過去。
隻有那張照片留下來了。
七婆正拿著兩張照片發呆。
她覺著要是搞不清這件事的真相,也許連續幾個月、甚至幾年,她都有可能沒法再睡個安穩覺。
這件事太離奇了。
照片上麵沒有印著年份日期,照片的背景是一堵牆,卻看不出是哪裏的牆,牆邊長著幾根蒿草,綠油油的,像是用電腦製作出的照片的邊框。
突然,七婆注意到,就在蒿草掩映中的牆上好像貼著一張紙,紙上還有字。
整張紙的下半部都被擋住了,隻能隱約看清最上麵的幾個大字——舒興小區有房出租,租金麵議。
一般來講,租房廣告張貼的位置都不會離租房地太遠,也就是說,拍照片的位置很可能就在這個舒興小區。
七婆的心情豁然開朗,有了線索總比沒頭蒼蠅亂撞要強得多。
不過,七婆倒是沒聽說過這個舒興小區。
是在沉香市嗎?
七婆不是沉香市人,可她畢竟也在這座城市住了這麼久,沉香市的布局、街道她都已經很熟悉了。
說不定,照片上的男子不是本地人。
七婆仔細回憶著兩夫妻的口音,可聽上去並好像沒有很別扭。
他們講的是一嘴普通話,很普通的普通話,幾乎沒什麼特點。
他們也沒提自己家住哪裏、做什麼工作,關於他們自己,他們幾乎隻字未提。
七婆隻能靠猜測。
現在七婆手裏隻有這個地址——舒興小區。
她在網上搜了一下,地圖顯示,確實有這麼個小區,不過它並不坐落在沉香市。
離沉香市半個小時的車程,有個叫天台市的縣級市,這個舒興小區,就在天台市裏。
天台市並不遠,每天到那去的車次很多,七婆當即就決定,去一趟舒興小區探探情況。
不管找不找得到,她都得去找一次,萬一有什麼發現呢?
她看了看桌上的兩位大仙,他們的四周仙氣繚繞,桌上的香爐被一團灰蒙蒙的煙霧籠罩著,大概是有風的緣故,那柱香燒得歪歪扭扭,就像是裏麵有誰在抽著香煙。
開門的時候,隨著“吱呀”一聲,她好像還聽到了一聲咳嗽,咳嗽聲很響,很像那種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噴出來的那種咳嗽聲。
七婆停下了關門的動作,僵在門口。
再仔細聽,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想,也可能是鄰居在咳嗽,她聽岔了。
高速客運站裏的人不多,現在不是什麼特殊節日、也不是假期客運高峰,候車室裏幾乎是空空蕩蕩。
買完了票,七婆找了張空的長椅坐下了,就在屁股挨上椅背的時候,她突然莫名想起了這麼句俗語——神仙一咳嗽,禍事就來到。
那聲咳嗽,會不會是兩位大仙發出來的呢?
大仙是在警告她,這一去,凶多吉少。
天陰著,候車室裏的光線很暗,甚至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七婆下意識地望向了檢票口,隻有一個身穿製服的工作人員在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手機的亮光映到她的臉上,很陰森。
七婆又望向了另一側,有一對小情侶正在卿卿我我,女的依偎在男的身旁,對他嘀嘀咕咕說著什麼,說著說著還嗬嗬嗬地笑了起來,笑聲很曖昧。
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客運站裏大多都不是即將遠行的人,因為這裏的車隻達省內。
他們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有的可能是要回家,有的可能是去工作,有的可能是去會情人,有的可能隻是為了到更遠一點兒的地方拋屍滅跡。
比如那個拎著大皮包的人,他的包裏鼓鼓囊囊的,那裏麵可以是給家裏人帶的特產,也可以是一具沒有腦袋被肢解的屍體。
再比如那個坐在長椅上補妝的女人,她或許是去會半年不見的男友,也或許,為的隻是去殺死那個隻因異地戀就劈腿的負心漢。
又過了一段時間,檢票口的那人拎起了身邊的喇叭,對著候車室喊了起來:10:10去天台的旅客檢票。
檢票口稀稀拉拉地排著幾個人。
七婆也起身進了站。
進站的時候,她好像又聽到了那一聲咳嗽,緊接著又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