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九)一葉知秋(1 / 3)

孟玲任由子煙拉著她和子明的手,在火車廂裏穿梭著。這是她到葉家這麼多年以來,子煙第一次這般與她親密接觸。以往子煙不是對她視而不見就是禮讓避諱,從來不會多說一句話,一個字。剛才,子煙居然一下子轉身拉起自己和子明就跳上火車,直到現在她還沒有緩過神來。

子煙放下兩個人的手,把行李放在貨架上,蹲下身,認真的看著子明。

“子明,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當我是姐姐一樣的喜歡我,還是伶俐的演戲想討人歡喜。但是我現在以你姐姐的身份告訴你的話,你一定都要好好的記在心上,知道嗎?”

或許是被子煙認真的樣子所感染,子明專注的看著子煙,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的名字是葉子明,你是葉家的孩子,這一點,無論以後怎樣都不會改變。你要好好讀書,成為有用的人,好好待你的母親。有機會要重振葉氏一族。如果以後遇到了葉家的人,能幫忙就要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就算以後你不出息也不要緊,隻要你為人正直,果斷勇敢,寧死不做亡國奴。這便是家門之幸,你記住了嗎?”

“嗯。”子明用力的點了點頭,“子煙姐姐,爸爸死了,再也不會有人寵著我了。我以後一定乖乖的,聽你的話,不惹你生氣,你不要打我罵我好不好?我知道,以前我太霸道了……我……”

子明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也不知道是為自己傷心還是為剛才爸爸的死而難過。子煙伸手,擦去子明的眼淚。

“你放心,我不會欺負你,這是你最後一次見我了。”子煙說罷便站起身,對孟玲禮貌一笑,“我走了,你們好好生活。”

孟玲來不及回答,子煙就跳下了火車。火車徐徐駛出車站。孟玲看著月台上的女子,她忽然覺得,這個女子,有著她一輩子都不會有的果敢與勇氣。或許,這是葉家的人與生俱來的一種特質。自己的丈夫,不也是這樣一個人嗎?

子煙走入人群中朝著一個中年男子走去,男子一身藏青色長跑,斑駁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戴著眼睛,手中一把折扇上有著好看的行書,想必是自己寫的吧。他神情有些緊張,不安的注視著周圍的每一個人,不是還看看腳邊的箱子。似乎是怕箱子被人偷了去。

“姑父。”

子煙上前笑盈盈的看著錢明,這個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儒生氣息的老實人,想必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的女兒對葉家犯下了怎樣的滔天大罪。

“啊,子煙,你怎麼在這啊。”錢明顯然是有些驚訝的,推了推眼鏡。

“哦,我……我是來給父親收屍的……”

“什,什麼?”

“早上的時候,父親來火車站送孟玲姨娘和子明回娘家,卻不想被日本人的子彈打中了,我……”

“唉,可憐的孩子,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來來來,我幫你吧,你一個女孩子,不適合接近屍體啊。”錢明抬頭,對遠處的一個人招了招手,“奉明啊,過來幫忙……”

幾個壯丁將葉家澤的屍體抬到了葉府靈堂。一路上,錢奉明都沒怎麼說話,也幾乎沒有和子煙對視,即使目光不小心相遇,也會慌忙避開。

“子煙,你節哀啊。我們就不打擾了,我們還要去奉娟那裏呢……”

“姑父,錢奉娟在上海?”

“是啊,我們回去的路上,你家鳳姑姑突然病了,奉娟隻好在郊外找了個小院,先給她養病,我和奉明就先回去了。這兩天得空了,我們就來看看她們,兩個女人,在這大上海,一定不容易吧……”

“這樣啊,”子煙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這樣吧,姑父你和奉明先住在葉府吧。你告訴我那小院子在哪裏,我把他們接來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錢明有些為難,雖然是親戚,但也就是子靜結婚的那段時間有過接觸,而且,聽說葉家現在也不比往日了,怎麼好意思在叨擾呢。

“是啊,我們,我們還是走吧……”錢奉明見父親也沒有想留下來的意思,趕緊抓著父親及往外走。

“姑父,”子煙拽住錢明的手臂,“還是留下吧,你們可以住在子瑞哥的丹青居裏,那裏現在空著。再說,把家鳳姑姑接過來,也好有人照料。而且,就算葉家現在沒落了,也是有幾家藥鋪在手上的,治病也方便呀。”

“這……那好吧,那就打擾了。”

子煙帶著錢明和錢奉明向子瑞的丹青居走去。一路上聽著身後的錢奉明小聲說著,不該來之類的,子煙不禁抿唇一笑。

錢奉明經過子煙身邊的時候,子煙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你不用害怕,你姐姐對葉家做的,我會從她身上討還,不會連累你們。”

子煙不理會錢奉明驚訝恐慌的眼神,笑盈盈的離開了房間。

房間內,子煙穿上那條白色繪有紅梅的旗袍,將鎖著林玄的那件黑色外衣和信件的銅鑰匙掛在頸間。精致的銀戒指在陽光型熠熠生輝。偌大的房間裏,就子煙一個人。墨硯也早在昨天白天就被子煙遣走了,她沒有必要跟著子煙到處顛沛流離,她應該有她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