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外篇:第二章 以武為尊(1 / 3)

自從把自己封為大俠以來,我基本沒與人說過話。眾所周知,冷酷是大俠的基本特質之一。在江湖故事裏,說話越少的人,武功通常越高,名氣似乎也越大。從本質上講,說話是一種消除恐懼的方式,就像有人喝酒是為了消除寂寞和愁恨。

高手不說話,至少表明他無所畏懼,或者刻意讓別人畏懼。

但在師父到來之前,我沒說過話,卻並非完全為了裝酷,而是因為根本沒人聽我說話。事實上,我一直有個隱秘的渴望:一群激情滿懷的美女圍繞四周,我向她們輕描淡寫地談論自己在江湖上的英雄事跡,然後,擺出一副慵懶與厭倦的姿態,內心盡情享受她們的驚訝、尖叫、羨慕、尊敬和崇拜。

這大概就是大俠情結一直貫穿我江湖生涯的內在動力。

無奈的是,在這片江湖上,主角除了我之外,便是群狼。就算雙方不是敵對關係,它們也聽不懂我說話。所以我冷酷了許多年,大俠的虛榮心一直沒得到滿足。我可不想做一個得不到大眾理解或認可的大俠,最後鬱鬱而終,還惹來很多希奇古怪的猜測:身子和腦子都有病;文明一點說,就是生理和心理都已經扭曲了。

這一直是我最害怕的結果。

在師父到來之前,我因為沒有說話對象,已經鬱悶很久了。

這天,一個自稱王大的老人來到這裏,第一件事是救了我的命,第二件事是賦予我一個名字。按理說我對他應該感恩戴德的。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也是大俠應有的品質。但是,我卻在名字的問題上像繞口令一樣糾纏不休,直到把這位王大惹惱到要與我動武,一時之間氣氛陷入僵局。

平心而論,我並不是有意與他抬扛,更不是不知感恩。可能的原因是,我太久沒有說話,猛然之間見到一個能夠說上話的人,一方麵急於表達自己,另一方麵又缺乏溝通經驗,這才導致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結果。

現在,自稱王大的老人站在我前麵十步之外,盛氣而待。我盯著地上的鐵劍,心想,無論如何我不能與他動手,否則以後傳出去,我這個大俠就太過心胸狹窄了。我輕輕地歎了口氣,抬頭對他說:

“不用比了,你既叫王大,我叫王二就是。一個名字嘛,即便不好聽,也不算是多大的事情,犯得著動武嗎?再者,這個名字忽略那個‘二’,以後人家如果叫我王大俠,聽上去也蠻威風的。”

我沒等他回話,又伸手示好,故作輕鬆地說:“歡迎加入這片江湖,現在一起把狼扛回去,今晚可以飽餐一頓狼肉,其它的肉風幹存起來,很長時間不用挨餓了。”

這回輪到他較勁了。

他固執地說:“不行,必須比試一回,定個勝負。”

我以為他氣還沒消。我娘以前曾多次對我抱怨,老人家的脾氣都頑固得不可理喻。據此猜測,一個沒有手臂的老人,可能會加倍難纏一些。於是我再次說軟話:“算了吧老王,剛才是我態度不好,不該跟你糾纏不清。”

拋開年紀和獨臂這些特征,站在我麵前的,無論如何都算是一個武林高手——從他的殺狼手法裏可以看得出來——據說,高手通常吃軟不吃硬,一旦對方願意口頭上認錯,事情就算揭過了。

可沒想到我如此服軟,老家夥還是不依不饒,仍然雙眼凶狠地盯著我說:“算了?既然爭端已起,怎麼能輕易就此算了?”

我本來想保持起碼的風度和禮貌,但在他的語言和目光刺激之下,開始有點沉不住氣了:“喂,老頭,你一大把年紀,總不能像個孩子似的無理取鬧吧?照你說,爭端一起,難道就該沒完沒了?”

老人冷笑:“小子,你既把此處當作江湖,就該明白江湖上隻要有人,就必定會有流血和殺戮。”

我啼笑皆非:“我不過跟你強了幾句嘴,就得流血和殺戮,江湖上有沒有天理?”

老人突然收回目光,麵無表情地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隻關人事,不談天理。”

這幾句話聽來節奏鏗鏘,意思卻模糊得很,我愣了一會,還是不太明白,隻好虛張聲勢地說:“別說得那麼玄,你到底想怎麼樣吧?”

老人冷哼一聲:“小子,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拿起地上的劍,用盡你平生最好的本事來殺我。贏了,繼續做你的大俠,輸了,這片江湖從此就由我說了算。”

我就算再笨,也終於聽出點話外之音了。原來這位殘疾老頭子有備而來,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爭奪這片江湖的所有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