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白金鑰匙的幫助下,艾利安依然可以做到這一點。
無論發生什麼事,佛雷卡隻能看著對方複製自己的力量,而無力阻止。
通過白金鑰匙,佛雷卡可以聯結所有可能存在的概率平麵,但那隻限於“自己”所在的概率平麵。
而艾利安,卻能夠與“和自己無關”的概率平麵發生聯係。
通過光輝之正四麵體,佛雷卡可以毀滅對方,但那也隻是“可以”而已————至於是否成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況,且不論力量的強弱,皇帝對量子態與時空的控製力遠在她之上。
果然。佛雷卡想。這確實是第四世代技術的力量。
新正教所擁有的力量。
基於宗教自由精神,美國並沒有對新正教做過多的限製,畢竟“在大多數情況下”新正教都是一個很普通的新興宗教而已。
政府提防宗教,是因為害怕宗教利用信徒製造麻煩。但是對於新正教,這是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的。
和以往曆史上所有宗教不同,新正教的信徒們根本無足輕重,它的力量並不是來源於狂熱的信徒,而是他們所信奉的神明:皇帝。而這也是人們崇拜他的原因————作為一種群居的哺乳動物,人類擁有崇拜強大領袖的本能,而皇帝是強大的。
確實強大。雖然皇帝從未出現在任何記錄中,沒有任何皇帝親自出手的記錄,但美國人搜集到的所有證據都在暗示著他的強大。而佛雷卡自己也已經在幾個小時前充分領教過了他的強大。
當然,要對付他們,對佛雷卡來說確實輕而易舉,但那也隻不過是皇帝力量的九牛一毛而已。
無論他的父親是否真的是皇帝,至少從這個孩子身上,佛雷卡能夠清楚地聞到皇帝的氣息。
第四世代技術的氣息。
佛雷卡是無敵的,至少是不可戰勝的,但除了光輝之正四麵體以外。
她自己的最終攻擊手段,將溝通有限與無限的白金鑰匙本身作為武器使用,能夠摧毀“無限”本身的光輝之正四麵體(ShiningTetrahedron)。
而這唯一可能威脅到她的武器,現在卻似乎並不僅僅屬於她所獨有。
不但不為她獨有,現在還在被量產!
為什麼?
白金鑰匙不是佛雷卡獨有的嗎?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還不受她的控製?
這時,佛雷卡開始仔細思考之前的一件事:
幾個小時前,今天淩晨,正在白金鑰匙程序的最後階段時,她突然失去了意識。當她蘇醒過來後,就發現自己已經被身處麻薩諸塞外海的一個研究設施中。
當時佛雷卡並沒有留意這件事,因為她確實已經得到了無限的能量。那麼這應該隻是白金鑰匙將無限可能存在的概率平麵聯結成整體時的最後階段而已。
無數個腦袋同時運轉,在仔細思考與回想之後,佛雷卡突然產生了一種直覺:有什麼人,在這個過程中做了手腳。
白金鑰匙程序,被什麼人,以某種方式進行了微妙的幹預。
而這幹預,使她不能成為擁有絕對力量的存在————雖然仍然難以與自己對抗,但是擁有光輝之正四麵體的人或勢力將確實地有能力威脅到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個問題。
而在這個問題背後,暗示著更多的問題。
很多很多問題。
看來……佛雷卡想:這個世界並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是SEERS送給自己,讓她能夠無憂無慮盡情歡樂的遊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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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的問題還是皇帝。佛雷卡想。
她坐在國會圖書館那金碧輝煌的大閱覽室中,一邊漫無目的地翻閱著麵前的雜誌,一邊靜靜思考著眼前的問題。
而在她的周圍,幾乎每個座位中都坐著一個佛雷卡。
華盛頓國會圖書館。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圖書館之一,這裏保存著數以億計的書籍、雜誌、報刊和無價的古籍。
而此刻,這裏卻空無一人。
根據今天早上來自聯邦政府高層的直接命令,今天國會圖書館關閉。所有工作人員(包括警衛)全體放假休息。
因為今天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會前來訪問,不宜打擾。
現在,那位客人已經到來。
雖然在報告中說是“一位特殊的客人”,但是此刻金碧輝煌的閱覽室卻座無虛席。
這雄偉而華麗的大廳中可以容納300名讀者,而在其中至少200個座位上,都坐著一位白衣勝雪的絕美麗人。
她們看起來仿佛是批量生產的工業產品,無論是那似乎非人間所有的驚世絕色,絲絹般光潤的如雲秀發,還是一塵不染,仿佛是由櫻花花瓣構成的潔白長袍,全部都毫無二致。
而在遙遠的大門外,寂靜的走廊上,更多白衣勝雪的婀娜身影足不沾地地在總長度達數百公裏的書架之間輕盈飄動。瀑布般的秀發如道道黑色的披風在她們腦後輕輕飄蕩,而在她們周圍,無數蠕動著的朦朧形體和器官如幽靈般從世界的另一邊忽隱忽現。
下任美國總統競選的主要候選人,諸海之白麒麟,第一接觸者佛雷卡。
SEERS曾說知識是值得敬畏的。伍德也對此深以為然。
因此,雖然對美國政府並無好感,但身處這世界上最大規模的圖書館中,佛雷卡覺得還是應該表示必要的敬意:
一般來說,在從事這種工作時她都會以某種非人形態————比如一個生滿觸手和眼球的巨大肉團————閱讀藏書的。但既然這個圖書館儲存的是人類的知識,而大閱覽室是如此的壯麗,因此她便以人類的形態出現於此。
數以百計的佛雷卡從事著自己的任務。
15個佛雷卡正在看15年來的《時裝》合訂本,每人負責一本。這是她最喜歡看的雜誌之一。
15個佛雷卡正在用瀏覽器閱讀15年來的《比佛利周刊》合訂本,每人負責一本。她對好萊塢貴婦人們的生活從來心向往之。
15個佛雷卡正在閱讀15年來的《Roamotor-Bike》,每人負責一本。雖然對摩托車本身沒什麼興趣,但這本雜誌卻是專門針對颮車旅行愛好者的旅遊雜誌。
8個佛雷卡正在看傑姬.柯林斯在這15年裏新出的小說。作為傑姬.柯林斯的書迷,佛雷卡從不錯過她的每一部作品。
41個佛雷卡正在對圖書館的色情文學區進行深入細致的調查。她們非常專注於麵前的工作,個個看得麵紅耳赤。
7個佛雷卡正在享用速溶咖啡、小甜餅幹和罐裝香腸,這是從員工休息室找出來的,味道還算不錯。而在她們旁邊的地毯上,4個佛雷卡正赤裸裸地纏繞在一起,旁若無人地翻雲覆雨————反正都是自己,無所謂。
在這裏,每個佛雷卡都有自己的任務,而她們並不一定把“正事”作為自己注意力的焦點。
因為始終都有足夠的個體處理正事。
77個佛雷卡正在搜集關於新正教的一切:新聞、分析、專題、以及傳教廣告。
絕大多數資料都沒什麼參考價值。無非就是那一套:皇帝最高。
而教會的最高領袖,以皇帝配偶的身份統治新正教的索菲婭女士,她也沒什麼讓佛雷卡感到吃驚的。
當佛雷卡在視頻上看到身穿華麗黑色長袍,莊嚴地站在講壇上為皇帝代言時,她冷笑了一聲。
她太了解索菲婭女士了。
索菲婭.維薩裏奧諾維奇.阿列克裏夫,佛雷卡的死對頭。
看到她現在那副冠冕堂皇的樣子,誰會想到,這位容姿莊嚴的神聖女性,索菲婭女士,其實是(至少,曾經是)個五毒俱全的**蠱惑女呢?
出身於格魯吉亞一個小商人家庭,在憋悶無趣的女子修道院長大,卻對信仰毫無敬意,吸毒,鬥歐,殺人,亂交————然後這家夥卻敢以這樣神聖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麵前?難道她不怕有人揭她的老底?
哦,也對。佛雷卡想。說不定她早就把知道她底細的人都殺光了呢。這符合她的作風。
佛雷卡從來就不喜歡這個女人。不是因為索菲婭的背景,作為同樣擁有黑暗過去的人,佛雷卡並不在意這個。
她討厭索菲婭,是因為這女人的一些行為令她作嘔。
非常惡心下流的行為。佛雷卡甚至不願意去回想。
這女人的精神肯定不正常,這就是佛雷卡的觀點。但除此之外,索菲婭本人並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皇帝。
15年前,SEERS決定推出這個世界。而在退場之前,他向每個使徒都應許了一個願望。
佛雷卡的願望就是成為SEERS的一部分,永遠不再分開。
而索菲婭許下的願望是什麼呢?
考慮到一種可能性時,佛雷卡突然有種反胃的感覺:她該不會是要求……
不,那不可能。佛雷卡搖了搖頭,否定了那種可能。即使索菲婭這樣要求,SEERS也絕不會答應她。對此佛雷卡有充分的自信。
但問題是,索菲婭向SEERS許下的願望到底是什麼呢?
顯然應該是皇帝。
而皇帝到底是什麼呢?
皇帝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
皇帝的力量來自第四世代的技術,遠非佛雷卡可能相比。這讓她非常不安。
皇帝喜歡和女人性交————其中當然包括以配偶身份自居的索菲婭。
皇帝和一個美國的女信徒生出了個孩子。
那個孩子。
佛雷卡想。那個孩子!
維爾伯.瓦特利(WilburWateley),或者,艾利安(Elian),異形之子。
那孩子是揭開皇帝身份的關鍵。
“您看起來非常煩惱。”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一個佛雷卡麵前。突然出現在空氣中。
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嚴厲的老人。蒼蒼的白發,在眼鏡後閃爍的銳利目光,以及那長長的鷹鉤鼻,使任何人都能產生一種強烈的印象:這老家夥簡直就是美國鷹的人類版本。
“你來晚了,奧薩.安邦索先生。”佛雷卡優雅地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入坐:“或者本宮應該稱呼你為……合眾國之魂?”
“您說得太過了,佛雷卡小姐。”安邦索在佛雷卡對麵坐下:“就如同我現在的名字所暗示的,我不過是聯邦政府高層成員靈魂深處湧動的一股暗流而已。它在外界的壓力和自身的需要下形成一個有目的,有意識的整體,但如果說是美國的靈魂,那絕對說不上。”
佛雷卡注視著眼前的老人。她擁有和SEERS相似的量子感官,這種從高維度觀察和感知目標的感官————人類很難理解這種感官,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那應該說是有點像核磁共振,但能夠在佛雷卡的腦海中生成立體圖象,同時觀察物體的前後左右,裏麵和外麵。
而在她麵前的那位名叫奧薩.安邦索(Usa.Unbornsoul)的老人,根本不是人類。
構造是一樣的,有普通材質的衣服。有和人類相同和構造。有結構普通的細胞和DNA。
但是到了原子級層次,就不是了。
佛雷卡能夠“看”到:構成這個老家夥身體的每一個粒子,都像紀律嚴明的軍隊一樣,以完全相同的速率和周期震蕩和自旋。微觀粒子的隨機性都是不存在的,如果說佛雷卡是在宏觀物理層麵上表現出微觀粒子的特征,那麼這老家夥就是在微觀領域中表現宏觀物理特征了。
而且,雖然他身上沒有任何異於人類的功能性構造,但卻能夠實現和佛雷卡相似的能力。
誇克級亞原子微細構造。物質在高維度下的構造變化。典型的第三世代技術特征。
“你是什麼?”佛雷卡的問題直截了當:“總統安排我們見麵,但連他都不知道你的底細,為什麼?”
“有些東西很難對凡人解釋清楚,而且有風險。”安邦索從西裝口袋中抽出一根雪茄,切掉雪茄頭,點上:“我是美國政府中的一股暗流……或者說某種思想的擬人化身。”
佛雷卡注意到,那根雪茄、雪茄剪和打火機,也是由某種亞原子精細結構製造的機械構成的————安邦索身體的一部分。
不過這還真是奇怪呢。為什麼連如此無聊的構造都要仿製下來?一根香煙也要由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塑造出來?
“在15年前,當SEERS退出屬於人類的舞台時,它向每一個使徒都應許一個願望。”安邦索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卻沒有吐出來,“而我就是其中一個願望的產物。”
“讓我來猜一猜,是凱恩斯嗎?那個紅衣主教?”
“教皇。”安邦索糾正她:“教皇克裏斯蒂安八世。”
佛雷卡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當時,教皇向SEERS許願,得到的就是一個裝置,一個能夠動態捕捉和記錄人類思想的裝置……這裝置被稱為泰蘭之心。我是那裝置的一部分,但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個怎樣的東西,但是我知道那東西非常強大,甚至可能不亞於你。”
“泰蘭之心應該是是一個用來即時監測和記錄人類靈魂的數據庫,它內部擁有某種虛擬空間,或者說將人類的意識以人類的感官實體化的虛擬現實程序。通過這個程序,彼此關聯的思想——或者說靈魂——聚集在一起,使它們能夠交互和重組……如同原始的有機分子那樣進行自我組織。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種類似原始海洋的東西。隻不過它裏麵充斥的是各種各樣的思想,而不是有機物。但不管怎麼說,和幾十億年前的那片原始海洋一樣,這片靈魂之海中也孕育出了屬於自己的生命形式——有欲望、情感和理念構成的,屬靈的生命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