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杜甫(4)(1 / 3)

杜甫一到任,案牘堆積,公務繁雜,心緒不好。七月早秋的天氣悶熱。白天蒼蠅亂飛,夜裏蠍子出沒。杜甫飽受其苦,忍不住便寫:“每愁夜中自足蠍,況乃秋後轉多蠅。束帶發狂欲大叫,簿書何急來相仍!”

杜甫在華州在這段時間裏,他《畫鶻行》一詩寫意氣飛動,很有特色:“高堂見生鶻,颯爽動秋骨。初驚無拘攣,何得立突兀!乃知畫師妙,巧刮造化窟。寫此神俊姿,充君眼中物……”。

杜甫乾元元年(758年)年底回洛陽探望親朋。他有一個弟弟逃難外地,另一個從弟已經死在河間(今河北河間)。山川未變,人事全非。

家鄉在戰亂後的淒涼使杜甫黯然神傷。在離洛陽返華州前,創作了《洗兵馬》詩:

中興諸將收山東,捷書夜報清晝同。河廣傳聞一葦過,胡危命在破竹中。隻殘鄴城不日得,獨任朔方無限功。京師皆騎汗血馬,

回紇鍡肉葡萄宮。已喜皇威清海岱,常思仙杖過崆峒。三年笛裏關山月,萬國兵前草木風。這段寫在中興諸將的努力下,唐軍收複華山以東大片土地,捷報晝夜頻傳。

成王功大心轉小,郭相謀深古來少。司徒清鑒懸明鏡,尚書氣與秋天杳。一三豪俊為時出,整頓乾坤濟時了。東走無複憶鱸魚,南飛覺有安巢鳥。青春複隨冠冕入,紫禁正耐煙花繞。鶴駕通霄鳳輦備,雞鳴問寢龍樓曉。第段逆接篇首“中興諸將”四字,以鋪排之筆對李俶、郭子儀等人致詞讚美。

攀龍附鳳勢莫當,天下盡化為候王。汝等豈知蒙帝力,時來不得誇身強。關中既留蕭丞相,幕下複用張子房。張公一生江海客,身長九尺須眉蒼。征起適遇風雲會,扶顛始知籌策良。青袍白馬更何有,後漢今周喜再昌。

這段開頭便揭出朝廷賞爵太濫,攀附權勢之人得以乘機獵取富貴。繼而以蕭何、張良作比喻,希望朝廷能夠重用俱已罷相的張鎬、房琯,說他們富於才智,堪當重任。

寸地尺天皆入貢,奇祥異瑞爭來送。不知何國致白環,複道諸山得銀甕。隱士休歌紫芝曲,詞人解撰河清頌。田家望望惜雨幹,布穀處處催春種。淇上健兒歸莫懶,城南思婦愁多夢。安得壯士挽天河,盡洗甲兵長不用!

這段寫鋪排四方皆來入貢,海內遍呈祥瑞,舉國稱賀。接著說隱士們當此中興之際不必適世隱居,文士們也應該為中興繁榮唱讚歌。

杜甫離開洛陽返回華州路上,杜甫親眼目睹了人民在這戰亂之中所遭遇的種種苦難,心中激起巨大的憂憤。他寫下了“三吏”、“三別”這兩組不朽的詩篇《新安吏》:

客行新安道,喧呼聞點兵。借問新安吏:“縣小更無丁?”“府帖昨夜下,次選中男行。”“中男絕短小,何以守王城?”肥男有母送,瘦男獨伶俜。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我軍取相州,日夕望其平。豈意賊難料,歸軍星散營。就糧近故壘,練卒依舊京。掘壕不到水,牧馬役亦輕。況乃王師順,撫養甚分明。送行勿泣血,仆射如父兄。”

《潼關吏》詩:

士卒何草草,築城潼關道。大城鐵不如,小城萬丈餘。“借問潼關吏:修關還備胡?”要我下馬行,為我指山隅:“連雲列戰格,飛鳥不能逾。胡來但自守,豈複憂西都?文人視要處,窄狹容單車。艱難奮長戟,萬古用一夫。”“哀哉桃林戰,百萬化為魚。請囑防關將,慎如學哥舒!”

《石壕吏》寫得最為驚心觸目:

暮投石壕村,有史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城炊。”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天明投前途,獨與老翁別。

《新婚別》詩:

兔絲附蓬麻,引蔓故不長。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結發為君妻,席不暖君床。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君行雖不遠,守邊赴河陽。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父母養我時,日夜令我藏。生女有所歸,雞狗亦得將。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腸。誓欲隨君去,形勢反蒼黃。勿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婦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自嗟貧家女,久致羅襦裳。羅襦不複施,對君洗紅妝。仰視百鳥飛,大小必雙翔。人事多錯迕,與君永相望!

塑造形象是一位新婚女子,她的洞房花燭之夜,竟是生離死別之時。她深明大義,以堅貞不渝的愛情鼓勵自己的夫君去勇敢地參加平定叛亂的戰爭,把對幸福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丈夫勝利歸來之中。

《垂老別》詩:

四郊未寧靜,垂老不得安。子孫陣亡盡,焉用身得完!投杖出門去,同行為辛酸。幸有牙齒存,所悲骨髓幹。男兒既介胄,長揖別上官。老妻臥路啼,歲暮衣裳單。孰知是死別,且複傷其寒。此去必不歸,還聞勸加餐。土門壁甚堅,杏園度亦難。勢異鄴城下,縱死時猶寬。人生有離合,豈擇衰盛端!憶昔少壯日,遲回竟長歎。萬國盡征戍,烽火被風巒。積屍草木腥,流血川原丹。何鄉為樂土?安裝尚盤桓!棄絕蓬室居,塌然摧肺肝。

此詩塑造的是一位暮年從軍的老翁形象。他在唐軍鄴城敗後,被征入伍。他的子孫全在戰爭中犧牲了,現在隻剩下老夫老妻相依為命,卻又要入伍參戰,他的心中是怎樣的絕望悲苦!他克製住自己的情感,安慰著哭倒在路旁的老妻,然而他心中何嚐不知此生離乃是死別!無比悲壯的內心獨白,昭示出玄宗昏庸誤國的罪惡是導致人民大眾水深火熱的苦難生涯之根源。《無家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