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秋收真正開始了。村頭路口上沸騰起來,四輪拖拉機、機動三輪車、自行車、腳踏三輪車、小馬車、架子車來往穿梭不斷,通往田裏的小徑上塵土飛揚,已經砍倒的高粱、玉米秸稈一片片地躺在地上,稍發青一點的尚未收割,孤零零地佇立著。機器的轟鳴聲、趕牲畜的吆喝聲、孩子們相互追逐的嬉笑聲連成一片,早收的莊稼地已經耕翻起來,在陽光下泛著黑油油的光,空氣中,彌漫蕩漾著農作物熟透的馨香和新翻泥土的芬芳。
雖然已是仲秋,中午的天氣依然很熱,太陽似乎比夏天還毒,火辣辣地灼得人眼睛發澀,喉頭發癢,皮膚發痛。劉偉砍完自家的玉米秸,沒顧上歇息便又跑到何靜家田裏。劉偉何靜兩家不僅在村子裏住的離得較近,兩家的責任田也緊挨著,這家的地頭連著那家的地尾,何靜家人口較少,在一大片田地中隻分得窄窄的一長溜,玉米秸也砍倒了一半,還剩下一半,何靜的爸爸何守業在前麵砍,何靜和媽媽在後麵捆。劉偉走過去,接過何守業手中的钁頭,輕聲說:“大爺,你先歇歇,我來砍。”何守業笑著說:“又麻煩你了。”便到後麵去喝水。
何守業過了大半輩子,膝下就隻有何靜這麼一個乖巧女兒,想到自己老兩口的後半輩子,很大程度上要靠著未來的女婿,所以,整天尋思著要給何靜物色一個自己滿意,女兒相中的女婿,以寄托自己的後半生,隨著女兒一天天地長大,找女婿近來已成為他的心腹大事。
劉偉是何守業打小看長大的,比自家的閨女小半歲,小孩頭腦機靈,手腳勤快,孝順父母,何守業是打心眼裏相中,隻是自己老覺得自家和劉玉明家不相般配才未敢開口。後來,劉玉明又出了事,自己更不便開口。在家總是聽到女兒念叨劉家,說劉家好好的,怎麼偏偏攤上這檔子不幸的事,劉偉、劉倩愁眉不展,日子怎麼過等等。作為父親,何守業何嚐不明白女兒的心事,隻是趕上這茬口,沒法向人家開口。嘴上雖然不說,可私下裏何守業老兩口仍偷偷地合計著,打算著再過上一年半載等劉家平息了這場傷痛,再慢慢開口。因此,老兩口在女兒何靜麵前從未說過什麼,任憑女兒一個人念叨劉家如何如何,他們倆從不插嘴。眼見劉偉來自家田裏幫忙,何守業心裏美滋滋地到老伴麵前喝水,幫襯著捆玉米秸去了。
何靜見劉偉接過父親手中的钁頭,頭也不抬地幹起活來,爸爸已到媽媽身旁捆起玉米秸來,自己便站起身,拿起自己擦汗的毛巾和一瓶子水走向前麵的劉偉。
劉偉隻顧埋頭幹活,不知道何靜啥時候走到自己身後,砍倒的玉米秸差點砸著何靜,何靜也不答話,默默地遞上毛巾和水瓶。劉偉笑了笑,接過毛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又接過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這才開口說:“都秋天了,還這麼熱,還沒幹幾下,你看這汗,倒真是顯功!”“慢著點,沒人給你搶。”何靜搶白道。“沒什麼,趕緊砍倒這幾棵,到河裏衝個澡,該幹啥幹啥去。”說著劉偉又揮起了钁頭,何靜便蹲下跟在劉偉身後捆起玉米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