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次昇與盛彤笙有師生之誼,他的到來頗為不易。
蔣次昇,湖南湘鄉人,1914年9月生。在家鄉湖南上完中小學後,1934年考入國立中央大學畜牧獸醫係,畢業後先後在四川鬆潘職業學校當教師和自貢鹽務局獸醫防治所任技師。不久,在盛彤笙的關心下回母校任助教,同時兼讀齊魯大學寄生蟲學研究生。盛彤笙給他講授過微生物課,非常欣賞他的才學,對他的去向十分關注。1945年冬,蔣次昇參加教育部歐美公費留學生考試,和朱宣人、朱曉屏、羅仲愚、夏定友、周祖齡等6人同時被錄取。翌年被派往美國衣阿華州立大學攻讀獸醫學博士,盛彤笙一直與他書信往來,從未間斷。學習後期,因國民黨軍隊在戰場上節節敗退,風雨飄搖中的國民政府自然顧及不了海外的留學生,留學經費無人提供,蔣次昇去駐美大使館找了幾次,也無人理會此事,遂在信中表露出歸意。盛彤笙此時已到蘭州籌建國立獸醫學院,得知情況後感到這個時候中斷學業,非常可惜,於是多次打電報給教育部長朱家驊,請求資助學費1300美元。朱家驊開始沒有答應,說可以讓蔣次昇自己去申請國內的中華農學會獎學金,但禁不住盛彤笙一而再再而三的寫報告,終於獲批900美元,幫助蔣次昇完成了最後的學業。1948年回國前,盛彤笙又從國民政府教育部給蔣次昇爭取到外彙500美元,作為返回國內的路費。對此蔣次昇自然銘記在心,信中常常以“恩師”相稱。盛彤笙也希望他回國後來校任教。但蔣次昇也是各方矚目的人才,香港和內地的一些知名大學也都爭相聘請。一返回國內,隨即被母校中央大學截留,這讓盛彤笙心中十分不快,覺得樹沒有人栽,桃子卻有人來摘,以“橫路奪愛,同行不齒”之由,將官司打到國家教育部,教育部一時難以決斷,中央大學也置之不理。當時的羅清生教授說,隻要能說服他本人,可以放行。盛彤笙又回過頭來對蔣次昇反複做工作,寫了無數封信,打了數不清的電話,蔣次昇終於答應該學期課程結束後來蘭,條件是要建一個家畜病院。這也反映了新中國成立初期許多返國的知識分子那種普遍的心態,就是如何將自己所學的知識用來報效祖國,服務人民。這個條件自然好辦,因為學院本來就要幹這件事,盛彤笙一一答應,承諾滿足他的要求。一學年結束,蔣次昇回到湖南老家探親,盛彤笙生怕節外生枝,又親赴他老家迎候,火車票、飛機票也一應備好。恩師親自上門,這令蔣次昇大為感動,於1950年8月攜妻挈女,在南京大學(國立中央大學1950年更名為南京大學)畜牧獸醫係當年畢業生鄒康南、萬一鶴陪同下到了蘭州。
蔣次昇到校後即被盛彤笙聘為教授,同時還擔任獸醫係首任係主任、診療科主任兼家畜病院主任,並先後配備秦和生、陳北亨、王超人為病院副主任,鄒康南、萬一鶴為助手,其他教師輪流上門診,一時病院力量十分雄厚,以後學生實習、教師科研、牲畜治病等方麵均得益頗多。
蔣次昇治學非常嚴謹,當時在家畜病院門診,隻有他有處方權,其他教師作了診斷,寫好處方,要請他簽字後才能治療。隻要接到處方,他都要拿上寫的病曆,再到現場察看,現場的情況和病曆一致才簽字。他始終認為,隻有嚴格要求才能培養出合格的人才。有個校友回憶說,蔣次昇對書寫病曆要求很嚴格,漏掉一個細節都會被他發現。有一天,他在家畜病院上門診,給一頭病馬作檢查時對肺部的囉音沒有聽清楚,寫病曆的時候沒有寫上這一條,蔣次昇複診後,把他叫去講了兩個小時,說當獸醫要像當人醫一樣仔細認真,診斷病情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不懂就問、就學,這樣業務才能提高得快,老百姓也會少受一點損失。從此後,他上病院作診療,寫病曆時耳邊都會想起蔣先生的話,不敢有任何馬虎。獸醫係在業務方麵的一些好傳統就這樣傳承下來了。
蔣次昇是學生公認的學術水平高、表達能力強、教學要求嚴的教師。許多校友至今印象十分深刻的是,他上課時衣著端莊,戴著禮帽、穿著西服、夾著皮包,進入教室後,那氣勢就讓人不由自主地全神貫注,心無旁騖。他講起課來自始至終聲調有力,氣出丹田;中英文板書漂亮流暢,賞心悅目。講課就拿著兩張卡片,所有的內容都記在腦海裏,然後滔滔不絕地講給學生聽,課講完了,下課鈴聲也響了,令人歎為觀止。那時,學校要求學生上實驗課之前要提前預習實驗指導。有一次,一個學生上實驗課時遲到,蔣次昇問他今天實驗課的內容是什麼,那個學生答不上來,他對那學生說,請你回去看實驗指導,搞清了再來上課。1950級獸醫本科班畢業的肖誌國留校給他當助教,有一次實驗課上,肖誌國剝離豬膀胱上的黏膜,到下課時還沒有完成,隨手就放在抽屜裏。過了幾天,實驗室裏散發出陣陣臭味,恰好又被蔣次昇發現,當著許多同學的麵,肖誌國受到了嚴厲的批評,以至於以後見到蔣次昇就緊張,每次準備實驗都檢查再三,生怕哪個環節再出錯。蔣次昇先後主講過獸醫內科學、獸醫診斷學、家畜寄生蟲病學、中獸醫學等課程,為培養獸醫科技人才傾注了大量的心血,深受學生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