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宋掌櫃,李員外心下猛然一驚,忽然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萬萬不可讓宋家退親啊。如今,外麵已經風傳李家有惡鬼,誰家姑娘還敢嫁給他兒子,若是再讓宋家退了親,他李家就要絕嗣了。他頓時嚇得白了臉,心一橫,鋪紙研墨,寫了幾份告示,說明哪位高人若是能捉得惡鬼,他願出銀百兩酬謝。寫完了,他就命家丁把告示貼到了臨江府和周圍的幾個縣上。
告示貼出幾天,卻無人應戰。
李員外一急,把賞銀提高到了二百兩,卻仍無人應戰。
李員外急得要跳崖了。
這天夜裏,李員外正睡著,忽然,家丁過來稟報說,有人要見他,說是能捉鬼。李員外忙著讓家丁把那人請進來。片刻的工夫,家丁就帶著一個人進了門。那人用黃布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隻從布縫中露出一雙眼睛。他讓家丁退下,又讓李員外關上門,這才脫下黃布,李員外卻驚得要跳起來。這人竟是張道士。李員外驚奇地問道:“你沒死啊?”
張道士卻冷冷地說道:“我已死了三十年了,卻怎說我沒死?隻因我活著時捉鬼太多,鬼們嫉恨,不讓我托生,我卻是受盡了苦楚折磨啊。那惡鬼乃是一個不羈反鬼,鬧得昏天黑地,怨聲載道,鬼帝派鬼清剿,鬼們怕吃虧,又推給了我。你也曾給我家六娘銀兩,接濟她和孩子的生活,我也該感激你,故而又來捉鬼。”
李員外滿心好奇:“如今已過了三十年嗎?”
張道士點了點頭,讓李員外看他。李員外湊近了他一看,不覺暗暗心驚。那張道士果然已是七十來歲的樣子,胡子花白,皮膚皸裂,臉上還長了不少老年斑。他不覺一驚道:“你果真老了。”張道士一笑:“你也老了。隻是你還不覺得。我卻看得清清楚楚。你兒子也將知天命,卻仍未娶親,你家難有後繼,可悲,可歎。時辰已到,快捉鬼吧。”
張道士擺好香案,取出香燭和木劍,又和以前做法時那樣,先默誦捉鬼咒,然後又在黃表紙上畫了符,用桃木劍挑著,在燭火上點燃。符紙還未燒完,卻見牆角兒又刮起了一陣旋風。張道士厲聲喊道:“妖孽,哪裏逃!”他舉起桃木劍,開門就追那風影去了。李員外忙著喊家丁跟上。
張道士急追到村東的劉小六家,忽然停住了腳步,手中的桃木劍,竟“啪”的一聲自行折斷了。他駭得變了臉色,轉身就走,回到李員外房中,收拾了一應物什,一言不發,起身就要走。李員外忙攔住了他:“天師,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句話呀。”
張道士無奈地擺了擺手說:“天機不可泄露。否則,我又要被懲處,打入地獄,那份罪可實在難受啊。”說完,他就推開李員外,大步走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李員外愣在那裏,半天緩不過神來。張道士原本就法力強大,後來又當了鬼,兼具鬼身與法力,非一般天師能比,卻被這惡鬼折斷法器。此鬼之厲,可見一斑。普天之下,還有哪個天師敢捉它呢?而今已過了三十年,兒子猶未娶親,眼看著李家就要斷香火了,不能再等了。李員外一想到自己的兒子,不覺就想到了張道士的兒子。他靈機一動,馬上取了二百兩銀子,趕到張道士家,把銀子給了六娘,還請六娘多給他說說好話,救他一命。六娘滿口應了。
但張道士卻並未再來。
那邊,宋掌櫃卻急了,又登門來找他,說外麵已經傳得很邪乎了,那鬼是天下第一厲鬼,連鬼界冥王都拿它沒辦法,更沒人能把它怎麼樣。花枝聽了,直嚇得天天哭,不肯嫁到李家來。看在兩家世交的分上,他再給李家半個月的工夫,若還不能捉拿厲鬼,那就隻能退親了。李員外不好說什麼,隻能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