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後師峪血案(1 / 2)

王成龍一早就起了床,弄了草料、黑豆先把驢子喂了,然後下地窖起了一筐土豆,拿到灶房。今天二貴回來,得弄上幾個菜,喝個酒。忙了一早上,抬眼看了看天空,感覺今天天陰沉沉的,不會是要下雪吧?忽然想起今天還沒有馱水,就到灶房拿出兩個木桶,牽出老驢,把桶架到老驢脊背上。剛準備打開大門,忽然“嗵”的一聲巨響,兩扇破舊的大門被一腳踢開,隨後四個手持大槍的軍人衝了進來。

大兵持槍逼住王成龍,大喊:“不準動,搶劫!”

王成龍幾乎是下意識的閃過槍口,操起門邊的钁頭,就向大兵劈去。

“啪”槍響了,這時聽到動靜從家裏衝出來的人,看到倒在血泊裏的王成龍,頓時就驚呆了。

還是媽媽郝素梅最先反應過來,撲到到在地上的王成龍身邊,看著如泉水一般從丈夫胸口冒出的鮮血,急忙一把壓住傷口,企圖止住流血。但是,一切都已經是徒勞的了,血流已經沒有了開始時的衝勁,王成龍的臉變得蒼白,身體逐漸冷去,隻有眼睛,充滿著怒火,狠狠地怒視著前方。

“啊----”郝素梅淒厲的哭聲響起,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汩汩流出。“天啊,怎麼會這樣?剛剛盼回來兒子,就走了老伴。”身後的一群兒女都湧在了媽媽身邊,嚎啕大哭。

十八歲的老三王勝,流著眼淚,滿眼通紅,徒手衝向了端槍的匪徒,大聲吼道:“還我爹來!”聲音尖厲,如刀一般紮在每個人的心上。

三個匪兵顫抖著,退出了家門,隻有黑臉的吳有德飛起一腳,踢在王勝的胸口,王勝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老大王飛,含著眼淚,抱起了王勝。隻有十五歲的王誌乘亂溜出了家門,向前師峪奔去。他要去找二哥,二哥是軍人!他會為父親報仇。”

喪心病狂的吳有德,不顧王家眾人的哀鳴與傷痛,伸手拽住王飛的領口,一把將他拉起,揮手就抽了兩個嘴巴,厲聲說道:“家裏的現大洋在哪裏?都給我拿出來。已經殺了一個了,我也不怕再殺幾個。”

王飛又怒又怕,傻呆呆的看著吳有德。

吳有德端起了槍,“啪”的一聲,子彈打在王飛的腳前。“不拿,下一槍打你腦袋。”

王飛機械地挪動著腳步,挖出了父親埋在柴房的一個瓦罐,捧著罐子,腿一軟,跪在了父親身前。他的內心比所有人更痛苦、更掙紮。他是家裏的長子,他知道瓦罐裏是家裏全部的家當。父親曾經和他商量過,要給每一個兄弟打一眼新窯洞,他是想讓所有的子女,都留在自己身邊,娶妻、生子。他要王家所有的兒女,都要快快樂樂的生活,生很多的孩子,開枝散葉,香火長傳。

王飛對著父親的遺體,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爸爸啊,孩兒不孝啊。可是我得先保住命啊,命沒有了,要錢還有什麼用。”王飛哭了,哭的比誰都傷心。

王誌拚命的跑著,這輩子從來沒有跑過這麼快,他走捷徑,穿小路,路邊的荊棘、枝杈劃傷了他的肢體、臉頰,血和汗和在一起,鹹鹹的流進大張著的嘴裏,他顧不得吐出,直接咽下肚裏。不知道有多久,他隻是覺得山好高、路好遠。終於到了前師峪見到二哥,他隻說出了:“爸爸讓人打死了。”就暈倒在地,人事不醒。

王濤聽到噩耗,腦子裏幾乎空白,再問王誌,王誌已經暈迷。王濤轉身奔出家門,孫愛愛一家也驚得沒有了反應。

王濤衝出院門,冷風一激,頭腦略有清醒。又急忙跑回院子,衝進窯洞找到自己的軍用挎包。從包裏摸出一枚黑漆漆的手榴彈,轉身向外奔去。小舅子孫楠楠攔了一把,沒有攔住,跑出院子,姐夫已經沒有了蹤影。

一路飛奔。

王濤回到家裏,王成龍的血衣已經換掉,身上換上了他一生中最好的馬褂。王濤大哭著跪在老爸的遺體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爸,你老放心的去吧,你的仇,兒子這就給你報回來。”

王濤抬起頭,站起身,向大哥王飛問道:“誰殺了咱爸爸?凶手去了哪裏?”

王飛說:“是四個溝子軍,用槍打的。還搶走咱家全部的大洋。現在往西麵跑了。”

王濤拿著手榴彈就衝了出去,王飛想攔卻沒有攔住。

王濤出門向西追去。起風了,西北風刮在王濤臉上,生疼。飄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灌進王濤的衣領,冰涼。風大、雪也大,不多時整個的大山上就鋪滿了厚厚的白雪。王濤深一腳淺一腳的奔跑,腦子裏全都是父親和他在一起時的畫麵。從小到大,父親陪伴著自己,從怎麼樣走山路,怎麼樣采酸棗,怎麼樣打核桃。一直到看著自己娶媳婦,父親滿臉的笑意,自己被抓兵,父親望著自己蒼涼的眼神。一幅幅,一幕慕,在王濤心裏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