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六宮無妃
南宮頤陽鄭重其事為她套上、母妃留給自己兒媳的玉鐲,“皇上都三宮六院,我隻有你一妃,若違背此言,咒我永遠不能君臨天下。”
院中的牡丹被撤,妖嬈蘭花鄭重種回其位,數日來的搜尋令轅煜遲心力憔悴,指腹滑過清雅蘭葉,幽幽道:“本宮不信你會死,真的不信……”
“殿下,才王的人馬仍舊在大力搜尋,探子來報,估計這幾日他們便會回京。銘王的人放出話來,說尋到娘娘,無論死活,皆有重賞。”一將軍帶來探子消息,附耳而告。
“他們找到才王了?”他活著?轅煜遲眼眸放光,喜形於色,揪住下屬,“說!才王在哪?”
“今早才王被救了起來,奄奄一息抬走,探子也沒看分明。”下屬歎息,才王武功了得,僥幸活了下來,而娘娘手無縛雞之力,怕是凶多吉少,“才王的部下當即就準備了車馬,我等原以為他們會今日動身,不想一個時辰後,便見一頂竹轎抬著才王往懸崖邊尋人。”
“去崖壁。”難道真的…不可能!轅煜遲絕不相信她紅顏薄命,又領了人向崖底尋去。
一次次的搜尋,希望總被失望替代,重新站回被火燒過的天塹旁,空中依舊嗅得到焦土氣息。心痛欲裂的轅煜遲大吼:“南宮頤陽,你沒有抓住她嗎?”
“咳咳咳……”連續的咳嗽聲,將重傷的南宮頤陽話語淹沒得聽不分明。
轅煜遲發瘋地衝向他,見南宮頤陽眼底流露恨意,禁不住後退:“你沒抓到她。”
“你……”麵色土灰的南宮頤陽,無力抬起手,才說了一個字,便噴了口鮮血。
“回府!”才王的大將推開轅煜遲,護主心切吼道,“殿下,我家才王已是劫後餘生,紅顏禍水害人不淺。”
紅顏禍水?劫後餘生?轅煜遲衝回崖邊,衝著深淵狂吼:“蘭兒——”
才王因尋不到人,又急需醫治,被下屬們強行抬走。坐在竹轎上的他,一直回首望著懸崖,掩麵而泣。
又搜尋了幾日仍無佳人任何消息,轅煜遲心痛下令:“班師回朝。”
他抵達太子府的當日下午,便命人用白綢在府裏各處紮上白花,偌大的府邸一派蕭瑟。晚間,又有僧侶為司馬蘭超度。
窩在封地王宮裏的南宮頤銘拍案:“本王不信,司馬蘭若還活著,本王既往不咎,如此膽識,可為王妃。”
“王爺,才王進京了。說不定這兩日皇上便會立他為太子,您還是想想自己的處境吧。雖說奪人之妻不算大事,可對才王下手,會引來皇上的猜疑。”臣子誠惶誠恐,再次規勸銘王別一心惦記著美人,考慮江山要緊。
“本王已命人嚴加拷問過,那些活著的將士們皆說沒有對才王發冷箭,這是司馬蘭的詭計。她竟然一箭雙雕,助才王成太子,替轅煜遲換回寧嬿。本王要娶她為妃,難道就隻是鍾情於美人這麼簡單嗎?府中有哪個姬妾智勇雙全?何況本王在藩地,皇上、才王奈何不了本王。想得到太子之位的確費勁,假如司馬蘭成了本王的人,定會為本王出謀獻策,甚至拿命去搏…你們真是一群蠢材!”銘王做夢都與司馬蘭翻雲覆雨,在此之後未寵幸任何一女子。
轅太子、銘王惦記的司馬蘭,竟僥幸逃過一劫,隨南宮頤陽前往南宮朝都城。她慵懶地望著熱鬧街市,不苟言笑。
“王爺,蘭兒如今成為蕩婦典範,你還將蘭兒帶回南宮京城,將來你如何自處?”天塹之後,成全了神仙眷侶,也助才王向太子之位邁了一大步。司馬蘭原以為縱身躍崖便會一命嗚呼,誰想才王麾下的大將竟在崖下布了網,讓她苟活下來。
南宮頤陽別開頭,連續數日與她同乘車鸞,皆不言不語。她竟然不顧性命,成全了所有人,自己舍身赴死!若不是旗下將士事後負荊請罪,司馬蘭又僅是小傷而無大礙,他定不會輕易罷休。
“我手下的人是因你有膽跳崖,才留了你的命,可…我不需要你去跳崖。”他握住柔夷,深情款款。
司馬蘭不動聲色將手抽離,挨窗邊而望,見才王府近在咫尺,詫異兩尊巍峨的石獅子皆綁著紅綢:“這是為何?”
“他們尊你做主母,從此之後,你便是我唯一的妻子。”南宮頤陽待馬定車落,命人端來踏腳,親自攙她下車,揚聲吩咐:“將王妃引到本王母妃生前住的園子,待會本王再去給她施針用藥。至於本王的側妃,讓她們回避。”
再次住進才王府,司馬蘭備受尊敬,與從前的日子有著天壤之別。
連續幾日,她足不出戶,由南宮頤陽盡心調理,身子終於有了大起色。這日,又見他一派儒家裝扮、頭束藍寶絲帶緩緩進屋,紅唇泛起笑顏,起身躺回床榻。
南宮頤陽扣住她脈門,不敢半點馬虎,診治之後,端起小桌上的茶盞,靜靜相陪。
“王爺,蘭兒的藥讓下人們去煎吧,以後撿藥之事還請王爺不要親自做,蘭兒受不起。”跳崖令他也受了傷,若不是他一個會武功之人不顧一切、用雙臂抱住自己,司馬蘭斷定即便山澗間繃著大網,自己僥幸得救,此刻的傷也不容小視。
“以後若再讓我遇到此類事,我定不放過所有參與者。江山?我勢在必得,但我不屑用你的命去換!”走回床榻邊,南宮頤陽動情握住她的手,瘋狂擁她入懷。環住她的雙臂顫抖,天塹一事雖過去數日,他依舊未從險些痛失她的恐懼中回神,低聲發誓,“你死,我死,我死,你仍要活著。”
司馬蘭欲推開他,卻感覺到他的恐懼和無助,如蝶睫毛垂下,任由他抱了一會。
“王爺的傷勢如何?”待他放開自己,司馬蘭盯著他細瞧。
“不礙事。我從小習武,上戰場無數,這點小傷何足掛齒?歇了吧。我不放心他們撿的藥,待會我督促他們熬好,會親自送來。目前他們不會對你怎樣,等來日我選幾名信得過的人過來服侍。”下屬忠於自己,但大多數介意司馬蘭的過往,南宮頤陽不得已親力親為,唯恐一時不備,她在眼前香消玉碎。
“蘭兒跟你去撿藥。”他舍命陪自己赴死,司馬蘭動容。
“嗯。以我之見,你還是不去為妙,藥房裏藥味太重,你會受不了。”南宮頤陽一路規勸,見她執意而往,進了藥房後,便將藥房的門鎖了,見司馬蘭詫異地盯著鑰匙,“我不寫方子,就是怕他們在撿藥時動手腳。以後除了上朝,你都別離開我的視線裏。”
“王爺……”不知如何是好,司馬蘭啞然。
“坐在那吧,我撿藥了。”南宮頤陽將所有的抽屜毫無順序拉開,飛快選了自己所用藥材,用小稱稱後,擱進藥罐中,往藥罐注入適當的水,置於文火之上,熬至沸騰,才打開藥房的門,喚來府中大夫,“熬藥吧。”
“為何有兩罐藥?”司馬蘭甚是疑惑,見他坐到小幾旁,沏了茶水遞上。
“一罐是你的,一罐是我的。”南宮頤陽捧了茶水,一口飲下,直至藥熬好,二人服了,才離開藥房。
他做事何其小心!謹慎到司馬蘭聞所未聞,漫步林中:“王爺,你如此防範,會讓將士不滿。”
“他們個個都知道我一肚子怨氣,逼宮按南宮律例,重者殺之,輕者流放。我並未治他們任何罪,隻不過多了防人之心。他們還有話說?”南宮頤陽心恨難平,駐步樹下,“我從小不得父皇喜愛,父皇最愛的皇兄早年夭折,父皇輕信術士之說,說是我與皇兄命相克,便對我冷言冷語,責罰格外重。倘若我沒有一身本事,早就被父皇當成卒子,死在沙場或任何地方。之所以我不願意跟銘王翻臉,也是因為幼時,我與他常常一起受罰……”
“別說了。”人人都有過往,司馬蘭看著他傷情,搖頭製止,“都過去了。”
“是,過去了。往後軒轅國的事,我不會再告訴你,這府中所有人在你耳邊都不會提及那邊的情況,你縱身跳崖,已是跟往日決裂。”南宮頤陽既是訴說衷腸,又有告誡之意。
“可否將尚汐接過來?”司馬艾轉身麵向湖畔,木橋之事後,自己恐難離開才王半步,格外掛念隻身在軒轅的尚汐。
“不可能。轅煜遲將她送到別院之後,又藏到了哪裏,我現在也查不出,幸好曾給她半年解藥。”南宮頤陽含笑,將一片險些落在她發梢的樹葉擋去。
“那她豈不是命在旦夕。”司馬蘭眼底泛紅。
“我一定會讓潛在太子府的人注意她的動靜,待找到之後再說吧。”南宮頤陽攜她手走向湖畔,“願意遊湖嗎?我好久沒喝到你煮的茶了。”
“是。”司馬蘭隨他湖上泛舟,平靜地談起過往種種,因體乏,早早回房。
一座高牆隔離外界,一道邊境再也不知軒轅情況。從此之後,她被困在高牆中,整日裏煮茶、撫琴,遊湖泛舟,成了南宮人人羨慕的才王寵妃。
“哦,南宮頤陽又看上女子了?還傳言生死相許?”才入府的轅煜遲未換朝服,便聽到有關南宮朝的消息,橫眉以對。
陰沉著臉的他見幾個被自己移到後院,卻始終不肯離開太子的女子對寧嬿冷言冷語,怒吼:“夠了!寧郡主乃本宮貴客,你等胡言亂語,還不滾!”
“太子哥哥……”客人?他說自己是客人!可自己住在太子府裏最尊貴的瀟湘閣……難不成他真的中意跳崖女子?止不住淚流的寧嬿揪緊繡帕,“太子哥哥要送嬿兒回王府,是嗎?”
“等寧王得勝歸來再議吧。嬿兒,安心養著。”轅煜遲歎息,見寧嬿一眨不眨瞅著自己,柔聲道,“送寧郡主回房歇息。”
“太子哥哥!”寧嬿掩麵哽咽,竟未能令他回頭。
“部署得怎樣?”愁雲在眉間散不去,恨意在心底愈演愈烈的轅煜遲邁入書房,掃了眼牆角邊被他擦得亮如明鏡的鎧甲,詢問等候的眾臣公。
“差不多了。”洛誠抱拳。
“明日校場點兵,他居然殺了本宮的愛妃,從此與銘王勢不兩立。”轅煜遲恨不得將銘王千刀萬剮。
次日,校場點兵,他公然領兵,為被銘王逼得跳崖的司馬蘭複仇。
如此重情重義的頂天男兒,此舉被傳為佳話。
居於高牆之內、兩耳不聞窗外事、心靜如水的司馬蘭無從得知,按當日約定陪在才王左右,偶爾替他謀劃。如此做法,竟令她意外得到才王身邊臣子們的臣服,恭恭敬敬稱她為“王妃”。
轉眼便是清明時節,為完成司馬蘭悼念養育她多年的慕容皇後夙願,才王不惜出動兵力、多方謀劃避開父皇耳目。一番精心安排後,她終於站到了慕容皇後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