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新)18(2 / 3)

而且,隨著他和林菲在一起生活的時間越來越長,兩個人也不再像剛剛在一起時那樣遷就對方,他們的矛盾也就慢慢凸現出來。

首先是兩個人生活習慣的不同,魏海東是傳統到有點呆板的人,不忙的時候他喜歡待在家裏看看書、聽聽音樂,唱歌、兜風這樣的行為偶爾為之還可以,次數多了就覺得鬧,況且他的壓力很大,要不停地學習才行。

可是林菲人年輕,又是活潑好動的性格,她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她喜歡刺激,喜歡出其不意,希望一天一個節目永遠不要相同,這魏海東當然滿足不了她,於是閑暇的時候,常常是魏海東躲在屋裏看書,林菲氣鼓鼓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情景。

其次是家務的問題,結婚很多年來魏海東一直對家務是沒有概念的,曉荷從來都是把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從不知道一個家保持清潔是那麼麻煩的一件事,地要拖,桌子要擦,衣服要洗,就連馬桶都要隔段時間用潔廁靈刷洗。林菲對家務當然也不感興趣,她提出家務AA製,每人負責一天,於是魏海東常常在單位拚殺了一天,回去還要拖地擦桌子,這時回憶起從前溫馨愜意的生活,魏海東心裏的不平衡是難免的。

另外,魏海東和林菲都不會做飯,隻好天天在飯店吃,錢不多的時候就在樓下的小吃館吃,飯店的飯說白了就是賣相好看,時間長了吃到嘴裏都是一個味,魏海東在味同嚼蠟的時候,就會懷念起曉荷熬得香甜的八寶粥、炒得嫩嫩的小油菜以及很多家常菜,現在想起來都別有一番風味。

最讓魏海東難以忍受的是林菲對肯德基、麥當勞的食品特別感興趣,每周都會拉著他去吃,可是他吃洋快餐每次都吃不飽,時間一長胃病就犯了,每次發作都會疼得滿頭大汗,林菲又不會像曉荷一樣去買來中藥慢慢地煎好讓他服用,這時他再回頭想起曉荷的周到細致就不單純是對曉荷的歉疚和抱怨了,而後悔又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

魏海東想起今天他開發的軟件在展銷會上反響很好,經過那麼長時間的臥薪嚐膽、日夜奮戰,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這是值得慶賀的好日子,而在如釋重負的同時他第一個想到的卻是曉荷,他想和她分享這樣的快樂,告訴她房子的夢想終於可以實現了。可是魏海東一想起他和曉荷那場傷筋動骨的大吵大鬧,心情很快低落下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林菲,他感覺林菲像一條難以逾越的大河橫陳在他和曉荷之間,雖然他從靠近林菲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可是通過和林菲在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越來越多的分歧讓他不得不開始麵對現實——林菲是不適合他的。

現在想起曉荷,魏海東除了愧疚,更多的是思念,當初離開得那樣決絕,他以為自己對曉荷的感情已經隨著那些可怕的爭吵耗幹了,可是分離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對她的惦念卻越來越多,想起的也全是她的好。

原來有一種感情會一直在心底的最深處,隻是因為忙碌而落滿了瑣碎生活的塵埃,當你遠離了從前的生活,真正審視自己的感覺時,才發現你無意中丟掉的正是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

五十三

太陽緩緩地落下,夜幕慢慢浮上來,都市開始接二連三地亮起霓虹燈,魏海東一路漫無目的地走著,心煩意亂地想著這些問題,不知不覺中才發現自己走回了與曉荷租住的房子。

依然是破舊的樓房,依然是黑洞洞的樓道,卻是那樣熟悉和親切,魏海東呆呆地看著麵前的樓房,在和林菲一起生活的這段日子裏,他多次夢到這棟破舊的樓房,夢到曉荷和天天站在樓下微笑著看著他,難道是冥冥中的渴望讓他走回這個地方嗎?

此時華燈初上,各家窗口都亮起了溫暖的燈光,偶爾幾家還傳出一家人坐在一起看電視的歡笑聲。魏海東眼睛發澀,喉頭發緊,他仰著頭細細尋找曾經熟悉的窗口,那裏曾經無數次傳出他們一家歡快的笑聲。

魏海東的目光停留在一個窗口,突然不相信似的瞪大眼睛,此時樓上所有的窗戶裏都亮著燈,唯獨曾經屬於他的那扇窗沒有亮燈,窗口漆黑一片,魏海東的心中猛地升起一連串的疑問,家裏怎麼沒亮燈?曉荷幹什麼去了呢?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吧?

一連串的疑問讓魏海東的心裏有種慌亂的感覺,他急忙從兜裏拿出手機想給曉荷打個電話,其實這段時間中,有很多次他都想給曉荷打電話,雖然曉荷的冰冷傷害了他的驕傲,讓他背叛了婚姻,可是仔細想想他自己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這種愧疚讓他時時牽掛著她,天熱的時候想問問她有沒有注意防暑,下雨的時候想問問她家裏的房頂有沒有漏水。

也正是從和林菲住在一起,魏海東因為常常要做家務才知道曉荷的辛苦,一個女人要上班,要照顧孩子,還要做家務,想起她柔弱的雙肩曾經承擔了那麼重的生活重擔,魏海東內心的愧疚更深一層,他想立刻就拿起電話對曉荷說一聲“對不起”。

可是每當他拿起電話,就會想起曉荷冰冷的語言和林菲的影子,魏海東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完美的男人,但他至少還是個不虛偽的男人,他永遠也做不到一邊和林菲談情說愛一邊和曉荷心安理得地過日子,他承認這樣有點傻,現在有多少男人都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撒起謊來麵不改色心不跳,可是他永遠也做不到,倔強到近乎執拗,沒有中間的路可走。

現在的局麵讓魏海東左右兩難,除了抱歉,他不知道該和曉荷說些什麼,更不知道曉荷會對他的電話做出什麼反應,他就像廟裏的和尚一樣得過且過,所以打電話的事情一直拖了下來。現在真的要給曉荷打這個電話嗎?電話接通他要和曉荷說些什麼?曉荷接到他的電話會不會把他大罵一頓?如果曉荷能夠原諒他,他是否能夠做到從林菲那裏全身而退?

一連串的問題再次湧上魏海東的腦海,讓他對著手機不知所措。夜色越來越深,手機的屏幕在黑夜裏亮起來又暗下去,魏海東看著那個熟悉的號碼消失在黑暗裏,手心裏汗津津的,感覺自己簡直比第一次向曉荷求婚還要緊張。

可是不撥電話總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前幾天的報紙上還報道他們住的這個地方因為地處偏僻,經常有一些犯罪分子在附近專門搶劫獨自在路上行走的女人,提醒市民注意晚上不要獨自出行,他當時看到報紙就想打電話提醒曉荷的,但是因為內心的掙紮一直沒打。現在突然想起這個問題,魏海東在自責的同時也對曉荷十分擔心,曉荷這麼晚不回來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他想到這裏再也顧不上那麼多,急忙打開手機按下曉荷的電話號碼,想問問曉荷在什麼地方。

就在這時,一輛汽車閃著耀眼的燈光從他麵前駛過,借著路燈昏黃的光芒,魏海東無意間瞥了一眼,忽然發現這輛車十分熟悉,熟悉的奧迪車型,熟悉的牌照號碼,他猛地想起幾個月前,曉荷正是坐在這輛車上讓他打的追了好遠,而他和曉荷也因為這輛車的主人產生了很大的隔閡。

奧迪車很快在前方不遠的單元門口停下,魏海東幾乎可以斷定曉荷就在這輛車上,他站在黑暗裏呆呆地看著那輛車。

果然,奧迪車停穩之後,魏海東看到車門很快打開,曉荷慢慢地從車上下來,曉荷還是從前的樣子,長發披肩,天氣涼了,她穿著黑色的高領毛衫搭配駝色的風衣,有著職業女性的幹練卻不失婉約,女人味十足。她下車後轉過身來對車裏的人說著什麼,魏海東看到她雖然瘦削了很多,但是精神很好。

駕駛座的門過一會也打開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走下車來,他一邊和曉荷說著什麼一邊轉到車後邊打開後備箱,搬出一個很大的紙箱子。那個男人個子不高,但是一看就氣度不凡,曉荷看到那個男人搬下紙箱子急忙過來幫忙,卻被那個男人輕輕推開了,他脫下外套遞給曉荷,一個人搬著箱子往樓上走去,曉荷跟在後麵,讓外人看著就像是和諧的夫妻倆。

魏海東站在黑暗裏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裏五味雜陳,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會活不下去,他從來未曾想過他離開曉荷或者曉荷離開他會是什麼樣子,現在他們分開了,他不管過得好不好日子總是會繼續下去,而曉荷離開他也照樣過得很好,地球離開誰都會照樣轉動,誰也別把自己太當回事。

有人說吵架不是婚姻的結束,冷戰也不是婚姻的結束,當婚姻中的兩個人都開始新的感情就說明他們的婚姻真的結束了,想到這裏魏海東對著秋夜裏的寒星長歎一口氣,淚水慢慢湧出眼眶。盡管他深刻地知道人生是一條無法倒流的河,自古以來有覆水難收的說法,可是看著自己曾經擁有的幸福就這樣離他而去,特別是在他真正認識到這份幸福的可貴的時候,他的心裏無法不感到疼痛。

曉荷是一個謹慎而保守的人,如果她能允許另外一個男人到自己的家裏,說明她和他的關係已經不一般了,最讓魏海東鬱悶的是他雖然心裏酸酸的,但是卻沒有資格指責她,當他背棄了最初的誓言投進另一個女子溫柔的懷抱,他還有什麼資格要求曉荷站在原處等著他?

曉荷已經到家了,那扇熟悉的窗口很快亮起溫暖的燈光,那盞燈曾經在無數個夜晚為他點亮。可是此時,雖然離得如此近,但是魏海東感覺這束燈光已經離他很遠了,看著窗戶,他忽然想起上大學的時候看過的小說《人生》,高加林的一句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現在也知道,我本來已經得到了金子,可我把這金子像土坷垃一樣扔了。

現在,魏海東終於理解了小說中高加林的心情,曉荷何嚐不是一塊金子,可他就那樣把她當一塊土坷垃給扔了。

秋天的夜清涼如水,一陣風吹來讓魏海東打了個哆嗦,他回過神來發現手機一直握在手中,那個熟悉的號碼卻一直沒有撥出去。時間已經不早,他最後看了一眼熟悉的窗口,收起手機慢慢轉過身往小區的門口走去,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