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部分 愛的呼喚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六十五
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曉荷坐在金黃的沙灘上,看魏海東和天天在海水中嬉戲,海東的肌膚在陽光下反射出男人的健壯,天天像一條白色的小泥鰍,一會從海東的背後向他的背上潑水,一會抓把沙子輕輕揚到爸爸的腿上,魏海東高聲笑著伸手去抓,可是天天很快像泥鰍一樣逃開了,沙灘上響起一家人開心的笑聲。
曉荷看著沙灘上溫馨的一幕,心裏是滿滿的幸福,她極目遠望,看到幾隻海鷗輕輕掠過海麵,有的健壯,有的婉轉,有的稚氣,看來它們也是吉祥的一家,她再次露出甜蜜的微笑。
可是等曉荷回過神來,魏海東不見了,海水中隻有天天站在那裏發呆,曉荷從沙灘上一躍而起,對著空曠的海麵使勁地喊:“海東,海東——”盡管使出渾身的力氣,她的嗓子卻像失聲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她隻能蹲下身去在海水裏亂摸,海水鹹鹹地流進嘴裏。
“海東——”曉荷大叫著從床上直直地坐起來,發現自己已經渾身是汗,連睡衣都浸透了,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一下旁邊的枕頭,空空如也,她才想起魏海東已經不在了,剛才的一切原來是一場夢。
曉荷用手背擦擦額頭的汗水,伸手打開床頭的台燈,眼睛慢慢看向窗外,初秋的夜晚,月色如水般從窗簾縫裏無聲地瀉進來,曉荷看著地板上淡淡的月光,想到這樣的夜魏海東已經睡在林菲的身邊,忍不住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
天亮以後,她就要和魏海東去辦理離婚手續了,他們最終沒有邁過七年之癢這道坎,難道愛情真的像書裏寫的一樣:愛情是一枝紅玫瑰,愛的時候那抹紅色就是心頭的一粒朱砂痣,不愛的時候就是牆上的蚊子血?
曾幾何時,他們也是恩愛的一對,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為伊消得人憔悴,可是僅僅過了幾年,他們的愛情就從朱砂痣變成了蚊子血,這不能不讓人寒心。但是有一點曉荷一直想不明白,魏海東縱然可以完全將這份十年的感情拋在腦後,可孩子是永遠不能切斷的血脈,他怎麼可以那麼輕易就放棄了孩子的撫養權?
離婚談判,曉荷是把孩子當作最後的籌碼,雖然魏海東平時對孩子比較嚴厲,但是她知道他是十分愛孩子的,他在乎孩子就不會輕易放棄孩子的撫養權,如果他們在這一點上談不攏就沒法離婚。
曉荷希望魏海東能看在孩子的分上求她別離婚,她不是韓冰,說離婚就離婚,即使心痛也可以自己扛,可是孩子不能沒有自己的親生父親,但是她沒有想到魏海東最終放棄了孩子的撫養權。在他說出一切按照她的提議辦的時候,她感到自己的心猛然墜入水底,難道那份感情對現在的他來說真的比什麼都重要?重要到可以放棄自己的親生骨肉?
秋風帶著惻惻的涼意從窗縫裏擠進來,曉荷用手理理自己的長發,不想了,既然一切已成定局,想來想去隻能讓自己更難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不是還有蘇逸軒在不遠處等著自己嗎?
既然睡不著,曉荷索性赤腳下床,她輕輕打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麵整齊地放著兩隻大紅緞麵的盒子,上麵燙金的“結婚證”三個字在燈下反射出金黃的光。當初領結婚證的時候,兩隻盒子要加收二十元錢,曉荷建議不要了,魏海東說這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怎麼能不好好保存呢,於是就要了這兩個放結婚證的盒子。
盒子的保存作用真好,盡管經過了很多次搬家,結婚證在盒子裏卻還像剛剛領出來一樣工整,上麵連一道折痕都沒有,可是現在它已經完成它的使命了。
曉荷打開盒子把結婚證拿出來,翻開結婚證首先看到的就是兩個人齊頭並肩的照片,當時拍照的時候攝影師一個勁地讓他們靠近一點,他們當著外人的麵不好意思,最後隻得脊背僵直,歪著頭湊在了一起,兩個人呈八字形,對著鏡頭憨憨地笑著。
曉荷看著照片上兩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著魏海東的臉龐,那時候他笑得多麼燦爛,濃密的眉毛舒展開,嘴角微微上翹,使得棱角分明的臉龐柔和了很多。她已經很久沒有見他那樣笑過了,生活是一張無情的砂紙,將兩個人都已打磨得麵目全非,想到這裏曉荷努力地睜大眼睛看著照片上的兩個人,她怕一眨眼,淚水會落下來打濕兩個人曾經的笑臉。
正想著,電話突然在黑夜裏毫無預兆地響起來,曉荷嚇了一跳,她怕電話鈴聲把天天吵醒,把結婚證往床頭櫃上一放就跳起來去客廳接電話,茶幾把她的膝蓋碰得生疼。
“喂?”曉荷的聲音驚魂未定,這三更半夜的誰會打電話來?
“喂,是曉荷嗎?我是林桐。”對方的聲音急促,但曉荷還是聽出是林桐的聲音。
“林桐啊,有事嗎?這三更半夜嚇我一跳。”曉荷用手拍著胸口,她在大學的時候經常到魏海東宿舍去,彼此都很熟悉,所以聽到是林桐的聲音便鬆了口氣。
“曉荷,海東出車禍了,現在在醫院搶救,你趕緊到醫院來一下吧。”林桐確認是曉荷在接電話後急促地說。
“什麼?不可能吧?林桐你別嚇我啊,海東今天晚上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曉荷用手抓著頭發,不相信地對著電話說。
“曉荷,是真的,但是你不要著急,現在海東正在醫院搶救,相信不會有事的,你趕緊來一趟吧。”林桐的安慰在這樣的黑夜是那麼蒼白。
“告訴我他在哪家醫院。”曉荷大腦一片空白,等能夠反應的時候對著電話喊。
“中心醫院。”林桐說完,電話很快就斷了。
海東出車禍了。曉荷掛上電話,渾身癱軟地跌坐在沙發上,她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生疼,看來是真的,她極力回憶海東出門的樣子,他拎著皮箱,回眸的時候意味深長,為什麼會這樣呢?
曉荷的心怦怦跳著,仿佛要從胸膛裏跳出來,現在怎麼辦呢?
曉荷把手指放在嘴裏使勁地咬一下,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天天睡得正香,不能就這樣把他扔在家裏,看來隻能找韓冰幫忙了。
曉荷拿起電話撥韓冰的號碼,可是手抖得厲害,按了好久才把那些號碼按全了。
韓冰在電話裏也嚇了一跳,忙不迭地答應一會就開車到曉荷樓下。
曉荷放下電話,果斷地叫天天起床,天天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看看窗外,不解地說:“媽媽,天還沒亮呢,怎麼就上幼兒園了?”
曉荷抑製不住地想要抱住孩子大哭,可是老家有個說法,當家裏人有災難的時候不能流淚,淚水是不祥的預兆,她隻好困難地咽下唾沫對天天說:“天天,我們去看爸爸。”
曉荷焦急地等著韓冰到來,一路心急火燎地趕到醫院,車還沒停穩,曉荷就推開車門跳下車去,跌跌撞撞地往醫院大廳跑去,天天在車裏又睡著了,韓冰隻好留在車裏看著他。
六十六
黎明前的醫院走廊裏寂靜得讓人毛骨悚然,曉荷順著護士指引的方向往急救室奔跑,短短的幾百米距離她感覺跑了很長時間,等她終於跑到急救室門口的時候,她感覺腿酸軟得像安在身上的假肢一樣不聽使喚,急救室門口靜悄悄的,“正在手術”的紅字指示燈牌讓人看得觸目驚心,她急忙撲到急救室的門上往裏看,想知道魏海東怎麼樣了,可是什麼也看不到。
過了一會,急救室的門猛地打開,一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女孩走了出來,曉荷通過服裝認出這是一名護士,曉荷顧不得護士的表情嚴肅、腳步匆忙,她一把拉住這個要從她身邊走過的護士急切地問:“護士,請問剛才送來的車禍傷員怎麼樣了?”
護士看她著急的樣子,急忙說:“正在搶救。”
曉荷還是拉住護士不放,“到底搶救得怎麼樣了?會不會有危險?”
“這個我現在不好和你說,等手術結束醫生會告訴你的。”
“護士,你先告訴我他現在什麼情況可以嗎?”曉荷拉著護士不鬆手。
“不好意思,我現在要馬上趕到化驗室,你這個樣子會妨礙我們工作的。”護士看著曉荷嚴肅地說。
“曉荷,曉荷,別這樣。”曉荷正在進退兩難,林桐拿著一大把單子從遠處跑過來。
曉荷鬆開護士,一把抓住林桐急切地問:“林桐,告訴我,海東到底怎麼樣了?”
曉荷的手勁很大,指甲都陷進了林桐肌肉裏,林桐疼得一咧嘴,但還是安慰曉荷道:“曉荷,你不要著急,海東正在搶救,我已經告訴醫生不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盡全力搶救,我們耐心地等醫生的消息吧。”
曉荷聽到安慰像被抽掉筋骨一樣渾身癱軟,林桐見狀急忙扶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簡要地說了事故的經過,其實林桐對車禍的過程並不完全了解,隻知道是一個環衛工人在上路工作的時候發現了被撞壞的轎車和車裏的魏海東,馬上報了警,交警根據車牌號的登記通知了林桐,他到醫院的時候,海東已經被送進急救室了。
兩個人靜默地坐著,為了打破這沉悶的氣氛,林桐故意說起自己的疑惑,“曉荷,昨天晚上海東不是回家了嗎?怎麼半夜開車出去?”
“林桐,可能你還不知道,我們……決定離婚了,要不是他出了這樣的事情,天亮我們就去辦理離婚手續了。”曉荷轉過頭,看著急救室的燈牌難過地說。
林桐看著曉荷恍然大悟,看來魏海東昨晚根本沒有告訴曉荷他和林菲分手的事情,肯定也沒有想方設法求得曉荷的原諒,這個魏海東,都到什麼時候了還放不下麵子,真不知道是他的麵子重要還是老婆孩子重要,曉荷知道他出車禍這麼緊張的樣子,分明還是很在乎他的嘛,他真是糊塗啊。
夫妻之間的問題,有時候也像年輕人談戀愛一樣,中間的一層窗戶紙捅不開,兩個人就仿佛隔了千山萬水,兩個人繞啊繞啊,最後可能把彼此都弄丟了,如果中間能有個見證人,兩邊一撮合,窗戶紙捅開,可能就成就了一樁好姻緣,這也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林桐知道魏海東一直是很在乎家庭的,他一直很內疚當初邀請他加入融資,以至於後來競標失敗給他的婚姻造成很大的影響。後來看到魏海東玩命地工作,也知道他是想挽回損失,早點買上房子,好緩和與曉荷的關係。可是林桐沒有想到魏海東後來因為精神空虛和林菲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當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林菲那樣的女孩子怎麼能看上榆木疙瘩一樣的魏海東呢?
可現在看來,林菲看上魏海東是很有眼光的,男人在事業上的閃光點會像黑夜的燈光吸引飛蛾一樣吸引女孩子,男人都是禁不住誘惑的,何況是那麼水靈靈的小姑娘,就是他也未必能抵製這樣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