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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黃色的夜空,狂沙舞動。
狂風怒吼,那滾滾黃沙鋪天蓋地席卷而過,迅速將那場血腥的屠殺掩蓋。
兩個嬌小的影子飛快地躥了大營,在夜色中瞬間濃縮成兩個小黑點,投入在漫無止境地黃沙陣中,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戚遠的軍隊將這裏包圍了!”魏寧匆忙地趕來,神色頗為焦急。
“她走了嗎?”年輕的帝王抬頭望著那黑點消失的地方,聲音微弱,仿佛要力圖看清那盡頭的影像,肩頭的傷口還在流血,汩汩地流著,湖藍色的紗衣早已染成了血紅色,他臉色微微發白,毫無血色。
“恩!”魏寧手握著長劍,沉聲應道,年輕的侍衛看著那淩亂的大帳微微蹙眉。
保利的將士血肉模糊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而他們的王,軀體早已僵硬。
地上,一支金色的鳳釵靜靜地躺著,釵的一頭早已被鮮血染紅。
那本是綰在她發髻的珠釵啊,卻在剛才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插在他的肩頭。
這是她第二次出手,大戰時的那一箭正好劃過他的頸脖,而這一次,她拔下珠釵刺向他的肩頭卻沒有直接要了他的命,肩頭與脖頸之間,那麼近的距離,憑她的殺人技巧,要殺了他簡直是易如反掌。
可她卻沒有!這樣是不是表示,她心裏有他呢?
“軍情如何?”白琳夜彎下腰去撿起那支金釵,淡淡地說道。
“南線十萬的寧安軍已經出動,與戚遠的二十萬大軍對陣馮翠關!”
“普蘊澤呢?”
“據可靠消息回報,已經蘇醒!”
湛藍色的眸子散發著一股淩厲的光“他活的也夠長了!”
魏寧為之一震,驚愕地看著那人的背影,湖藍色的薄紗,肩頭處的血液順著袖口的金邊滾落,漸漸暈染,已是一大片的血紅色。
風吹動著明黃黃的帳篷,嗚咽著隱約是一首哀怨的葬歌。
東方已顯魚白肚,層層雲彩被撕裂,暈染成金色的一片。
獵獵戰旗迎風而立,號角嗚嗚吹響,隆隆的擊鼓聲震懾大地,黃沙平地而起。
年輕的將士端坐在戰馬上,身上是烏黑得發亮的戰甲,手握長矛,精神抖擻,頭盔上的瓔珞直直地垂下。
“關將軍,丞相親自督戰!”從馮翠關駛出的一匹快馬疾馳而來,“籲”的一聲勒住了馬繩。
關良朝著城樓的方向舉起手裏的長矛示意。
身後的十萬士兵呈扇字型擺開,馮翠關大門敞開,城牆上弓箭手密布,投石機儼然屹立在城樓之上。
城樓上,一身白色戰甲的上官雲微微點頭,遙望著城下密密麻麻的將士,眼神卻淡淡地飄向了遠方,那天與地的交界處。
保利國君遇刺,死在大營裏的消息無疑是普桑借機反抗的大好時機。
樓蘭王不僅放棄了盟友,殺光了駐紮在西營裏的五萬保利士兵,還在人家地盤上放了一把火,燒光了保利的唯一的口糧。
白琳夜的心思是越來越看不透了,上官雲低頭歎息一聲。
陽光傾灑在大帳周圍,暖洋洋的,很安靜。
放哨站崗的侍衛全神貫注,伸出手來不停地驅趕著空中肆意飛舞的蒼蠅,深怕有一隻飛進大王的營帳驚擾了他。
魏寧剛查完哨回來,遙見那前往西北方向奔馳的馬兒漸漸從視線裏消失。
悠揚的琴音如穿水而出的珠鏈緩緩溢出,時頓時消,聽了讓人有種莫名的惆悵。
大帳內的光線比外麵稍微柔和,一身藍衣的男子背對著他,舞動著修長的手指,低著頭緩緩地彈奏著。
帳內擺放著各種書籍,沒有兵器,一盆墨綠的蘭花正放在那桌案上,這哪裏像是一個帝王主帥的營帳,倒向是一個閑散宗室,不聞政事,有著流連風花雪夜的閑情逸致,亦有著信手撚梅、溶景談情的曠達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