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惜兒聞言神情一滯,隨即緩緩說道:“隻因,他欲與東昊開戰。”
她並沒有用心總結過,自己為何要逃離。痛恨他的原因那樣多,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導致她最終決心逃離的,到底是哪一個。因此,她隻擇了她所能想到的,最根本的一樁原因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段烏維黯淡的目光望著軒轅惜兒,衰老的臉上若有所思,語聲緩慢,“他罰你來守陵,或許是想讓你知曉,我至今仍活於世上!”
“那麼,父皇為何得以活命?又為何會被困於此處?”軒轅惜兒此刻急於為心中的謎團找到答案。
“唉,說來話長!無雙你過來,坐到這裏,聽父皇告訴你!”
此刻的段烏維,早已沒有了一年又七個月前坐在龍椅上的威風凜凜與傲視四方。有的,隻是一個劫後餘生的早衰老人的唏噓。
而站在他身後的林公公,麵色蒼白,神情木然,始終不發一言,亦早已沒有了當年身為宮廷大總管時的精明強幹與不可一世。
軒轅惜兒看了看這兩人,終是來到段烏維對麵的一張木凳上坐了下來。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同情,她要聽聽段烏維如何為她解開當日的謎團。
“世人都以為朕死了,是麼?”
段烏維抬頭望向前方,眼光沒有任何焦點地開始述說。他沒有發覺,當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他終究還是改不了口,又開始不自覺地稱“朕”了。
“那時,朕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在場那麼多人,包括那逆子,亦都以為朕已然駕崩。隻有鸞歌,在為朕擋下那些奪命羽箭之時,知道朕尚有一絲氣息。”
段烏維的思緒,已飄回那日風雲突變的北郊獵場。
“可是,老天不欲讓朕死得那樣痛快!是鸞歌,在北郊獵場見朕大勢已去,為保朕一絲氣息尚存,將錯就錯,故意讓那逆子以為朕已駕崩。”
“她將朕救回宮之後,全力救治……哈哈,也是老天不讓朕得個痛快啊!朕雖身殘腿殘,元氣大傷,在守玉宮中躺了三個月,卻終是活了過來!”段烏維臉上盡是自嘲的笑意。
軒轅惜兒這時才注意到,從她見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始終坐在座上。看著他衣袍掩蓋下瘦弱的雙膝,軒轅惜兒估計,他的雙腿或因箭傷,再也無法正常站立行走了吧?
“守玉宮?是筱鳶與鸞歌兩位姑母向當今皇上苦苦求情,他才決定留下父皇,並在此後將父皇送到這陵墓中來的嗎?”見段烏維仍深陷於當日情景而久久不語,軒轅惜兒輕問出聲。
想起查氏被賜毒酒那日,筱鳶與鸞歌兩位大長公主在乾心殿的一言一行,軒轅惜兒終於恍然大悟。難怪,那日鸞歌大長公主說到先帝時欲言又止。難怪,筱鳶大長公主為段非邪求情時,對段寂宸說“今天,要再求皇上一次”。
那時,她隻覺得有些微的奇怪,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過,段烏維竟然大難不死,活了下來。
“那逆子雖對所有人皆狠絕無情,卻向來對他的大姑母言聽計從。筱鳶要他放過已然氣若遊絲的朕,又何須苦苦相求?”段烏維搖頭歎息。
他親手殺了段寂宸的生母,讓段寂宸對自己恨之入骨。可他又給段寂宸安排了一個感情勝於生母的姑母,讓她來帶大段寂宸。而正是這一安排,最後又救了他一命,讓他可以在這世上苟延殘喘,好好品嚐自己種下的苦果。
可笑,當真可笑!作為帝皇與父親,他可以安排兒子的命運。而他自己,卻終是被命運所捉弄!
想到此處,段烏維竟又忍不住“嗬嗬嗬”地低聲笑了起來。
聽著他自嘲的笑聲,看著他曾經俊朗不凡,如今卻未老先衰的麵容,軒轅惜兒內心滿是同情與慨歎。她實在說不清楚,在段烏維與段寂宸這場父子關係中,到底誰的錯更多一些!到底誰更可惡,誰又更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