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有片刻安靜。
“看來王爺對馬市的事情了解得還不少。”孫彭靜默良久,慢吞吞拿起旁邊帕子擦了擦手。
“不過此事屬於機密,未經聖諭,不得隨意與不相幹的人透露,不知王爺打聽這些做什麼?”
燕棠道:“身為武將,少不得也要關注關注時政。何況會同館的事,我也曾經有參與。”
孫彭笑道:“王爺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燕棠道:“公公想岔了。不過公公如果一定要我是有事而來,也不算錯。”
他自懷裏掏出個兩寸見方的盒子:“前些日子黎容整理庫房,找到一丸皇上賜下的太醫院專供大內的活絡丹,想著公公或許用得著,就順手帶出來了。
“據這藥對於止痛舒筋極為靈驗,而且非禦賜不能得,公公不妨收下。”
盒子擺在桌上,很快有淡淡的藥香散發出來。
窗外湖風吹起道道柳絲,在水麵上投下濃淡不定的光影,兩隻鴛鴦自樹底遊過來,劃出兩行漣漪。
孫彭望著它,麵色看上去比湖麵還要平靜。
他笑道:“王爺費心,隻可惜在下並非行武之人,也並無傷痛之處,這藥於我用處不大。”
他把盒子又輕輕推向燕棠這邊。
燕棠道:“公公雖然眼下安好,又怎知將來用不著?”
孫彭揚唇:“等能用得著的時候,我再來求王爺也不遲。”
燕棠望著他:“可是不定等公公想求藥的時候,我就已經沒這個藥了。”
“那也隻能是孫某人沒有這個命,王爺的心意我終歸是領了的。”
微笑的孫彭目光定定。
斜陽有一兩束已經透過樹梢照進屋裏,一時間耳畔隻有樹葉的婆娑聲與慵懶的蟬鳴聲。
燕棠收回目光,拿起那盒子在手裏看了看,接而打開,取出裏頭桂圓大的一顆蠟丸來:“那真是可惜了。
“這藥放的久了也是無用,既然公公用不上,我也無謂帶回去了。”
完他順勢往窗外一拋,那蠟丸在水麵擊出一串水花,往下沉了沉,接而又浮在水麵上。
孫彭垂眼斟茶,手穩得跟鐵鑄一樣。
燕棠把茶細抿了,起身道:“時候也不早了,先多謝公公的茶,改日再來叨擾。”
他站起來走上長廊,如同來時一樣腳步利落。
孫彭望見他人影穿過岸上長廊,直到那影子再也看不見,才低頭把手裏的殘茶喝掉。
水榭外依舊有風,那雙鴛鴦依舊在湖麵悠閑地遊蕩。
柳絲拂過水麵,那波紋隨即又變得淩亂了。
旁邊太監上來拾掇杯盤。
他喝完一杯又斟滿一杯,道:“撈上來吧。”
……
孫彭重新執起花壺,澆起廡廊下的蘭花。
太監匆匆跑過來,喘著氣道:“公公,王爺,王爺剛才又回來了!
“他還去了水榭——”
花壺嘴噴出的水簾忽而緩下,孫彭保持著半彎腰的姿勢,直到廡廊那頭已經傳來穩健的腳步聲。
燕棠很快出現在廊下,並且帶著故我的漠然與自律:“公公既是個愛花之人,這大熱地趕在晌午澆花,就不怕適得其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