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公這兩日跟靖寧侯等幾個相約去莊子裏弄水產吃去了,本來吳國公也是一腔的癮,無奈親戚多,各種宴會少不得得去應酬。
即便如此一班人也玩得樂不思蜀,去了兩還沒見著有回轉的跡象。
邢蓁路過正房時見母親房裏還亮著燈,當她還沒歇著,便繞過去看了看,隻見人早就歇了,隻是炕桌上一點殘燭沒燃盡而已。
她悄聲進去熄燈,看到案上放著母親親手給父親做的一雙鞋子,拿起來看了看,不由揚了唇,熄燈退出門下。
門下正遇上丫鬟,噓聲不讓打擾,而後回房去。
進門解了披風,就著丫鬟倒來的水淨麵,水到了手上,又驀地想起那句“曾經滄海”來。
順手打開身旁的簸籮,裏麵一籃子的平安符袋,隻隻鮮紅底上泛著金燦的字。
“戰無不克”,“四季平安”,句句都圍著個空著沒填字上去的圓圈。這滿眼的紅色便又像是波浪一般,推著她滾入了往昔畫麵。
——那年她四歲,他七歲。
“淮之,我們來堆雪人!”
“我要上學去了。”他揚揚手裏的課本。
“你會寫字了麼?”
“當然會。”他捉起她圓乎乎的手心來:“喏,這是你的名字。”
——她七歲,他十歲。
“淮之,我牙疼。”
“我看看?”
她仰著頭,乖順地張著嘴,任他伸手進來搖她的牙。
“要換牙了。這幾吃東西心點,別一心吞進去了。”
“吞進去又怎樣?”
“到時候頭頂長出滿腦袋的牙齒!變成醜八怪,嫁不出去!”
——她十歲,他十三歲。
“大夥都在外麵玩,你怎麼不來?”他推門進來。
“不想動。”
他伸手探探她額頭,她抿嘴一笑,卻從身後拿出個繡得歪歪扭扭的荷包來:“你生日,給你的。”
他反來複去地看著,笑著:“真醜。”
——她十三歲,他十六歲。
入了屯營的他已經成了城中出色的風景。
他笑不攏嘴地回來。她問:“什麼事那麼高興?”
“剛才在通山營,路上幫著個官眷解了圍,那官眷的女兒送了個荷包給我,你看,繡的比你好多了!”
荷包伸過來,她心裏像塌了一塊,笑道:“果然很好。”
她十五歲,他十八歲……
她手一攥,把簸籮又蓋上了。
總歸是往事不堪回首,還什麼滄海不滄海。
邢夫人剛等熄燈就睜開了眼睛,等門外沒了動靜又翻身坐起。
嬤嬤早把燈重新點亮又掌了過來,躬身笑道:“您看您,打從世子訂親之後,反倒連覺也睡不好了。”
邢夫人歎了口氣:“睡得著才怪?你看她都多大了,連個親事都還落定,這再往下拖,外頭人怎麼且不管,到她這兒還能落著什麼好人家麼?我這會兒都不想看見她!”
嬤嬤笑道:“昨兒還誇二姑娘比大姑娘三姑娘都更體貼您呢。”
“我錯了。”邢夫人木著臉,“她要是體貼,就該立刻挑個定下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