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虔是太子嬴駟的師傅,是一個老牌貴族。春秋時,稱公子者,國君的後代。公子虔早就對新法感到不痛快。他認為,商鞅的許多做法和傳統治國方式風馬牛不相及。比如,剝奪貴族子弟的封地,規定沒有軍功者不得享有車馬、隨從、服飾、墓葬等方麵的待遇。公子虔認為這與秦國傳統不一致。他從沒有聽說有哪個國家敢做這麼絕的事;就說吳起在楚國變法,也隻是規定三代以後才收回爵祿。
公子虔私下裏對公孫賈說,商鞅做的不妥。
公子虔感到最不可容忍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商鞅焚燒儒家經典。說實在話,公子虔對儒家的做法也不是認為都對。但是,公子虔認為,既然有成千上萬人信奉儒家學說,就說明這種學說有一定的道理,有存在的價值。你商鞅現在搞一刀切,把儒家的文化典籍通通燒毀,過於絕對化了。何必呢?寬容一點不是更好嗎?讓時間去檢驗儒家學說能否行得通,豈不是比一棍子打死好得多。經過若幹年,等到人們認識到儒家學說的弊端後,他們自然就不信了。像魯國,盡管孔丘曾經做過他們的司寇,可是魯國人現在還相信孔丘說的話嗎?沒有人信了,別說成年人,就是小孩子都不信了。還有衛國,還有宋國。在這些國家,如果你用儒家學說同人辯論,人們肯定對你嗤之以鼻。
公子虔不是個愛出風頭的人。
盡管心裏一百個不樂意,他也不會站出來,同商鞅辯論,指責商鞅的不是。那樣做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喜歡私下裏同三朋四友相聚時,聊聊此事,抱怨兩聲,發發牢騷。僅此而已。
但是,商鞅一些做法也太殘酷。比如,他曾在渭河行刑,一次便殺人七百,“渭水盡赤,號哭之聲動於天地”,原因隻是這些人觸犯了新法。暴虐屠殺的做法令他震驚。他感到不能再沉默下去,必須做些事情。
公子虔做的事情是教育太子學會仁愛。
他告訴太子,領導要愛護人民,教育人民,要學會寬容,要能容忍與自己意見相左的人;領導不能對反對者一棍子打死,對不同意見者殘酷,要尊重別人說話的權利。
作為教育對象,太子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公子虔的觀點。
這就有麻煩了。
問題還是出在一件小事上。櫟陽的李家和張家因為土地邊界鬧了糾紛。李家說張家把地界移動了,張家多占了土地;張家說他們沒有挪動,原來就是這樣。兩家先打嘴仗,吵了一陣子決不出勝負,就開始武鬥。這樣,事情鬧大了。
地方官出場了,他不分青紅皂白,對兩家訓斥了一頓,批評他們為了一綹土地,大打出手,太沒有修養了。然後,他嚴厲地說,你們先回去,等我們調查調查再講。兩家氣呼呼地走了。
可是,兩家左等右等,也沒見地方官公布處理結果,他們就向商鞅派到當地的視察員彙報了這件事。結果是,地方官受到處分。
可是,地方官的親屬不甘心,就聯名向商鞅寫了一封揭發信,說視察員在沒有調查清楚的情況下,對地方官進行處罰,違反了國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