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雲開不見月(2 / 3)

魯凡點點頭,道:“若楓,我相信你。你去吧,我明白了。自己要多保重。”

李若楓道:“知道了。”又對白非道:“小師弟,師兄不在身邊,你要學會照顧自己,要學會思考問題,別老是長不大。記住,就算師父問起來,你也說不知道我去了哪兒了。”

白非有點傷心了,道:“我是不知道你要到哪兒呀。而且我很小的時候看到你要出去,我很想跟你去,可是就不知道你要去哪兒呀。現在還不是一樣的嗎。”

李若楓微微一笑,道:“師兄生性如此,喜歡自由自在。你明白就好了。”又對昆侖子道:“昆侖前輩,晚輩等人還須前輩的扶持。中堂的事,你老人家就多費點心了。”

昆侖子道:“若楓,隻要你認為是對的,你就大膽去做吧。木棉教來了,老夫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得頂著。”

李若楓道:“那好,我就此別過。”

李若楓說走就走。至於要到哪兒,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嶺南不大,也許,他要到白雲寺裏找覺悟大師下棋談經,或者到羅浮山找黃石居士煮茶說道。他知道隻要他有什麼計劃,蕭青子一定會知道的。所以幹脆靜觀其變。

但李若楓還是最想找到清月師太。清月師太說句“柳莊主雖已死,但精神還在”,若非要找到柳莊主的千金柳露瑩不成?柳露瑩出現了,武林人士大都敬仰柳楊,這樣或許是攏絡人心的最好辦法吧。但柳露瑩是否還在世呢?直覺告訴他,柳露瑩就在嶺南!而且還見過她了!但說不清是誰。清月師太太神秘了,武功高深莫測,連木蝴蝶也見到了也不敢冒然出手。

道風院是什麼派的?李若楓又想到了與他兩敗俱傷的修羅女,還有這個貌如蕭青子的男人、貌若天仙的少女會是誰呢?

李若楓思緒一片混亂,一下子像沒了方向一樣。千頭萬緒的時候,最好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隻要一個人到處走走就行了。

血紅的木棉花傲然開放,武林各門派雲集中堂,李若楓就在這時,他要一個人沒有方向地走了。或者對於武林中的事,他真的太累了,想休息一下吧。

終於,李若楓揮一揮手,消失在魯凡等人的麵前。

*****

卻說餘飛、柳露瑩與道風院的回到了他們的住所,荒山中的一座木房子做成的莊院。

修羅女覺得眼皮特別沉重,眼睛一直睜不開。李若楓的長劍穿過了她的身體,還留在她的身體裏。

白芷先讓修羅女坐在椅子上,命人生火,火中放著兩塊烙鐵。不一會兒,鐵燒得紅紅的。白芷命人扶好修羅女,道:“姐姐忍著點,我要把劍拔下。藥物止不住血,唯有為難姐姐了。”

修羅女點頭。這時她說不出一句話了。

白芷拿起燒紅的鐵,然後用力把劍一抽,一股鮮血一下子噴射出來,把白芷的衣裙染紅了。白芷馬上用一塊鐵先往前麵的傷口一烙,總算把血止住了。緊接著用另一塊鐵再後麵的傷口一烙,血也止住了。把劍抽出來,再用燒紅的鐵烙住傷口來止血,這痛常人都難以忍受的,修羅女雖然不哼一聲,人卻痛得昏了過去。

待修羅女醒過來時,發覺餘飛、柳露瑩與白芷都在她的床前。

白芷驚喜道:“姐姐,你總算醒過來了。多虧柳姐姐醫術高明,你可昏了七天七夜呀。嚇死我了,還以為姐姐永遠都不會醒過來呢。”

修羅女氣息特別弱,細聲道:“我也以為死定了,是柳姑娘救了我呀。”

柳露瑩道:“院主,你兩次相救,如此大恩,小女子難以相報。這是小女子應該做的事,院主不必客氣。”

修羅女極力問道:“柳姑娘,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柳露瑩輕輕搖頭道:“劍雖然穿過身體,但這李若楓好像並沒有刺中要害,所以隻要院主安心休養,三個月便可痊愈。”

修羅女斷斷續續道:“但我感覺好像要死了一樣。那李若楓實在厲害。”(3)

餘飛道:“院主,都是我們不好,我們不應該不聽你的話,不該出去。”

修羅女道:“柳姑娘要拜祭爹娘是人之常情,因為我料定各門派的人一定會來的……”

柳露瑩道:“院主,你得多休息,我已給你開好藥了,你按時服就行了。”

修羅女點點頭,道:“柳姑娘果然好醫術,我這條命總算撿回來了。剛回來時我沒想著要活下去的。有你在,我想死也死不成了。”

柳露瑩心道:“我餘哥哥昏迷十年我都把他救回來了,你這算是小事了。”

修羅女始終帶著麵具,任何人都看不到她那痛苦的表情。

白芷道:“姐姐,你先休息著,我們出去了。”

修羅女擺擺手,道:“去吧,我也想一個人靜靜一下。”

這回餘飛與柳露瑩總算再次經曆江湖上的風風浪浪了。他們二人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這房間是白芷特意安排的。開始時道風院的丫環給餘飛與柳露瑩一人一個房間,柳露瑩極不願意,非要兩個人在一起不可。兩個人住在一起整整十年多了,一下子不在一起無論如何都不習慣。白芷知他們情深意篤,生死相隨,便找了一個上好的房間給他們住。

餘飛二人住在一起,也睡在一起。別人都當他們是一對小夫妻了。即使這樣,他們並沒有超越界限。二人心有默契,不殺梁儀天,不滅木棉教,絕不行夫妻之事。每次半夜時分,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時,每次都把內心的衝動抑製著。餘飛則講講以前在山野住時的樂趣,柳露瑩就講餘飛昏迷十年時的苦與樂。要麼二人在床上練功,這樣一來,柳露瑩內力得餘飛開山排水神功相助,漸漸就得深厚。

這一回修羅女受傷了,柳露瑩悄悄對餘飛道:“餘哥哥,不如我們離開這裏吧。”

餘飛道:“我何嚐不是這樣想的。隻是院主對我們有恩,她又受傷了,我們這時離開是不是太對不起她了?”

柳露瑩道:“她的傷沒事的,我已開好三個月的藥給她了,隻要服完這三個月的藥她就不會有事的。至於她對我們的恩,我們日後再報也可。要是我們一直困在這裏,大仇就無法報了。像今天那樣,我們不就是出去拜祭我爹而已,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本來我們想一走了之的,但這院主還是找到我們,叫我們走也走不了。”

餘飛道:“要不是院主,我們可能也不會活著離開那裏了。離開道風院,我們還可以到哪裏去呢?”

“我們不可以直接也到中堂去,向天下武林告訴我們的真實身份。我不相信憑我爹和餘伯伯、祁伯伯的大名,他們敢不認我們。”

“瑩瑩,十年前他們都以為我們已經死了,現在說明身份,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冒充的呢,不會有人相信的。而且院主還認得我們呢,我們卻不知道院主是什麼人,連個麵都見不著。”

“這些哪管得了,我們走了再說。要不我們去找守山爺爺,他武功好,說不定會教我們呢,這樣我們的大仇也好報了。現在我們的武功還不算高呀,比起祁伯伯差遠了。”

“可是今天我發現我的武功高了很多了。開始和衡山派的人交手時感覺到有點難,後來覺得輕鬆了。再後來和昆侖子對掌時,我的內力在不斷地增強,連那昆侖子都怕了。記得當初守山爺爺對我說過,開山排水神功的威力就是遇大就大,遇強再強。可能是我遇上了像昆侖前輩這樣的高手,使我的內力慢慢地增強了。”

“可是我的功力還是沒有你那麼深厚呀。”

餘飛把柳露瑩拉到床上坐著,道:“我這就教你運功之法。”

於是二人對坐,雙掌相向。餘飛把體內的開山排水真氣先從柳露瑩左手的勞宮穴輸入,再從右手的勞宮穴輸出,如此循環幾次,幾刻過後,柳露瑩覺得精神百倍。

柳露瑩大喜道:“餘哥哥,原來你的內力變得這般深厚了,那你不是變成武林高手了?”

餘飛笑道:“是呀!我們都是高手了。你的內力也變得深厚了,劍法變得更厲害。”

“真的呀?我試試。”柳露瑩抽出雙劍,一下子練了六七式,但覺真氣流暢,劍氣收放自如,幾乎隨心所欲。柳露瑩高興得抱著餘飛使勁的親了一下,道:“餘哥哥,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找木棉教報仇了?”

餘飛略思一下,搖頭道:“還不能,依我們現在的武功不能敵過梁儀天。他與我爹同是摩天居士的弟子,雖然得不到開山排水神功,但他對這神功的招式、運氣方法都很清楚。而且他有幾十年的修行,我們的功力還沒辦法與他相比。要是得到一位高人指點,把我們學到的武學理論參悟透徹,我們才能勝過梁儀天。”

柳露瑩想到報仇不能,心一酸,差點又流淚了,道:“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報得了仇,我們在天山學了這麼久,為什麼打不過別人呢?”

餘飛道:“我們隻是從武學書上看到的,有道是,紙上得來終覺淺。我們看的那些武學書籍都是以深厚的內力做基礎的。同是一招,沒有深厚內力的支配,發揮不出這一招的威力,隻得其表象,不得其精髓。”

柳露瑩雖然悟性高,經曆卻少,道:“學武功這麼複雜,那我學的花毒劍法豈不是還打不過一些武林高手?”

“不是,你的劍法是一種冠絕武林的劍法。不然,當初祁伯伯就不會萬裏迢迢帶我們來天山了。隻是當中的要點你可能還不能完全掌握,須有高人指點。”

其實任何一門武功,自學而大成者並不多見。柳露瑩悟性過人,但之前對武學未有任何了解,而且可以說沒有任何內力,從無到有,難免不足。一般武功都是先無後有再無,但要達到最後“無”的境界,那是習武之人的最終夢想。達到這種境界的便是天下無敵。

柳露瑩道:“看來,我們要找到守山爺爺,他的武功說不定是天下第一的。”

餘飛道:“我也這樣想。但守山爺爺行蹤飄忽,當初連祁伯伯都難找到他,而且在這裏,院主可能不會讓我們走的。”

“要不,我們找她說去?”

餘飛想了想,道:“她傷得那麼重,是不是該讓她傷好了再說好點?”

“她傷好了以後,可能更加不會讓我們走了。”

說到這裏,他們都沉默了。自下天山以來,本想找木棉教報仇的,卻不知從何處報起。找不到木棉教所在,隻有等木棉教人找上門嗎?(4)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聽到修羅女的房間裏有人在哭。餘飛與柳露瑩二人匆匆趕過去,哭的是白芷,其他人站在一旁抹眼淚。

白芷泣道:“姐姐,你要是走了,我們怎麼辦呀?”

其他人也道:“姐姐,你不能這樣呀!”

修羅女喘了幾口氣,沙啞道:“我知道你們對我好,可是還得等這三個月呀,我怎麼將餘公子與柳小姐帶去見他呀……”

白芷擦擦眼淚,道:“如果你走了,那餘公子與柳小姐怎麼辦呢?”

修羅女喃喃道:“是呀,餘公子與柳小姐怎麼辦呢……”

餘飛見狀,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了?”

眾人隻抽泣著,不答餘飛。

良久,白芷道:“剛才要不是我們早點趕到,姐姐她早就……”

餘飛才明白過來,道:“院主何苦這樣,瑩瑩不是說了嗎,你的傷三個月就可以好了,怎麼還要自尋短見?你兩次相救我與瑩瑩,這次還受了重傷,我們還來不及報答你的大恩大德呢。”

修羅女苦笑一聲,冷道:“什麼大恩大德,都是一些虛有的東西。再說,要救你們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無論怎麼說,都是院主救了我們的。家父在生時曾說,好男兒要有恩報恩有德報德。”

修羅女咳嗽幾聲,慢慢道:“好一個有恩報恩有德報德!餘公子真有此心,我已足夠了。如果人生已無可戀,那麼一切都是過眼雲煙,活著與死去又什麼區別。”

柳露瑩道:“我們平時在一起,大家都是好姐妹,像一家人一樣,那不是很好的嗎?”

修羅女冷笑一聲,道:“像一家人和一家人不一樣的,雖然大家生死都在一起,其實有些事當你看到時它早已不存在了。”

柳露瑩道:“院主,請恕瑩瑩多嘴。十年以前,我一家人慘遭木棉教人滅門,我也覺得生無可戀。可是祁伯伯帶著我和餘哥哥千辛萬苦遠奔天山,那時我就知道活著是多麼重要,如果死了,我們的大仇有誰來報呢?在天山上時,祁伯伯又被木棉教主殺了,餘哥哥昏迷不醒,當時我一個人,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是如此孤獨無助,要不是餘哥哥還有氣,那麼我第一想到的就是死。可是我背著餘哥哥要下天山時,被雪猿劫持到山洞時,麵對凶猛的雪猿,我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把餘哥哥救下。後來征服雪猿,救醒餘哥哥,我在山洞之中一個人度過了九個春秋。個中滋味,獨自飲吞。”說到這時,柳露瑩眼眶濕潤了。餘飛把她輕輕的摟住。

修羅女沉默片刻,低聲道:“柳小姐的經曆,世間絕無僅有。倘若我修羅女能經曆過此事,今生無怨無悔了,我真羨慕你們。常言道,隻羨鴛鴦不羨仙。你之所以能活下去,因為你心中有愛有恨,有活著的理由,無盡的苦終有幸福的回報。而我覺得活著如行屍走肉,連自己都不屬於自己的,叫我還活什麼呢。”

白芷拭淚道:“姐姐,平時我們都很少見到你笑,這回你卻是……我等與姐姐生死相隨,姐姐去了,我們也跟著去。”

修羅女忽然大聲道:“不許你們胡說!誰再這樣說我就先殺了誰!”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姐姐……”

“不許再說!”修羅女說完不住地咳嗽著。

白芷緊張道:“姐姐你怎麼了?”剛要過去扶修羅女,修羅女卻道:“你們都出去,我不叫誰都不許進來!”

白芷等人叫道:“姐姐……”

修羅女喘了喘氣,道:“你們都出去吧,放心,我還死不了,記住,我不叫,誰都不許進來!誰進來我就殺誰。”

眾人不敢再說什麼,隻得出去,白芷關門前還是忍不住多看幾眼,然後才把門輕輕地關上。

眾人各自回房,餘飛與柳露瑩找到白芷問道:“院主今天早上怎麼了?”

白芷苦笑道:“我也不清楚。你們都知道平時回來她總是一個人在房間裏,很少與我們說話。她在想什麼,要做什麼,我們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