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蕭青子與餘飛過招,漸覺不支。暗忖著不知如何向梁儀天複命,如果敗給餘飛,則把各大門派的人全部放走,這無疑等於把命子都丟了。餘飛痛恨蕭青子,巴不得立即殺了蕭青子,出手越來越狠。這開山排水神功與別的武功不同,隻要學得透徹,武功的威力會越來越大,並且遇強則強。蕭青子為木棉教殺手頭目,深得梁儀天器重,武功自然不弱。刀、劍、拳、掌、輕功等無不精湛,卻遇上個遇強則強的開山排水神功,武功越好,反而越容易敗。一把普通的紙做折扇在蕭青子手裏可以變成一件比刀劍還在厲害的武器,能擋刀劍,戳銅牆鐵壁如同戳紙。與餘飛交手約二十多招後,漸漸處於下風。
餘飛冷笑幾聲:“蕭青子,平時你總是趾高氣揚的樣子,今天要讓你死在我的掌下!”掌風倏時猛起,一掌壓向蕭青子的右手,一掌以更大的功力拍下蕭青子的頭頂。
蕭青子身子忙往後倒,緊接著往後一滑,雙手盡力擋上,並借餘飛掌勁身子往後一飄,總算避過餘飛一掌。他拍拍身上的塵土,對餘飛道:“公子神功蓋世,青子佩服之至。”
餘飛冷笑一聲,道:“你少恭維我,我不會吃你這一套的。看掌!”餘飛一個轉身,真氣聚於雙掌之上,再次向蕭青子拍出。蕭青子急忙一躍,來個鴿子翻身,折扇反手朝餘飛的天靈蓋打來。餘飛竟也不避開,雙掌動足真氣往上一拍。那蕭青子料不及餘飛會如此,由於身在半空中不能一下子轉身,便加大功力,連人帶折扇同時往下壓。
眾人大吃一驚,都以為憑餘飛的武功怎麼可能避不開蕭青子的折扇呢?蕭青子憑借從上往下的衝力,再加上蕭青子本人的功力,這樣壓下來餘飛豈不是非死即傷了?柳露瑩不禁叫道:“餘哥哥小心!”
但聽到“啪啪”兩聲,蕭青子身子被拍出三丈多遠,人沒站穩,連連後退約十來步才站穩,地上被蕭青子雙腳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餘飛則雙腳依然站在原地不動,神態自若,輕輕收掌,冷眼看著蕭青子,道:“你的武功也不會沒有半點進展吧?”
眾人虛驚一場。
蕭青子嗬嗬笑道:“公子好功力。公子修煉的開山排水神功果然大有收獲呀,青子佩服。如此下去,公子恐怕很快就變得天下無敵了?隻是公子說要取青子性命,目前怕未必可以吧?”
餘飛道:“是未必不可以。再接掌吧!”
蕭青子喝住:“慢。公子,其實勝負早已分曉,青子不可能是開山排水神功的敵手。再打下去,隻怕會傷和氣。青子還想與公子做個朋友呢。”
餘飛道:“不打可以,你馬上離開蓮花山。”
蕭青子停了停,道:“青子說過的話當然要算數。但公子還沒有答應與青子做個朋友呢。”
餘飛冷道:“做朋友,我看是有點難了。”
蕭青子問道:“青子覺得不難。我們在大家麵前是敵人,但私下絕對可以做朋友的。比如說喝點酒,下一兩局棋,或者品茶,暢談江湖,有何不可?”
餘飛道:“你殺人太多,有誰願意與你做朋友呢?”
蕭青子道:“殺人多少與做朋友沒有關聯,公子何必混為一談呢。”
那邊巫毒叫道:“蕭青子,你要與餘公子做朋友,做夢去吧。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人,公子又是什麼人。公子與木棉教有血海深仇,怎麼能與木棉教人做朋友呢?”
蕭青子並不理會巫毒,對餘飛道:“公子,這各大門派人性命都掌握在你手裏了。公子如果不答應與青子做個朋友,那這裏所有的人都得死。”
餘飛一時不知如何。黃石居士道:“公子,別相信蕭青子的鬼話了,這裏哪有這麼多的火藥,我就不相信他真的可以把整個蓮花山炸為平地!”
蕭青子冷道:“公子,別人怎麼說是別人的事,你看呢?”
餘飛想了想,道:“你走吧,不走休怪我不客氣了。”
蕭青子慢慢道:“公子,你要知道,青子這一走,副教主一定會殺了青子的。但若能夠有公子這樣的朋友,青子雖死亦無憾的。”
餘飛道:“你還不知道我爹爹是死在木棉教人的手上嗎?”
蕭青子道:“木棉教是木棉教,我蕭青子是蕭青子。蕭青子是木棉教人,木棉教卻不是蕭青子的。蕭青子做的事未必是木棉教所做的事,木棉教所做的也未必是蕭青子所做的。公子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嗎?”
餘飛笑道:“就憑你這幾句話,你一回去梁儀天就可以要你的人頭了。”
蕭青子道:“這些青子都不在乎。”
餘飛一愣,問道:“你當真不怕?”
蕭青子苦笑道:“青子活在這個世上,命早已是副教主的了。這人頭是副教主暫時放在青子的頸上的,取回來也是自然的事。公子,青子是十分有誠意的,請你相信青子的誠意。”
餘飛想不到蕭青子隻為了與自己做個名義上的朋友,連性命都不要。想了想,便道:“蕭青子,你不會與你做朋友的。你走吧,日後我們一定可以好好地喝上兩杯的。”
這時蕭青子臉上馬上露出喜悅之色,道:“那青子一定備好美酒等公子。告辭!”說時轉身便走。一旁的蕭鈴子焦慮道:“大哥,這萬萬不可呀,副教主一定會殺了你的。”
蕭青子輕輕拍拍蕭鈴子的肩,深沉道:“鈴子,大哥的命是副教主的,早點給他與晚點給他又有什麼區別呢。這麼多年了,這些大哥早已不在乎了。”
章雲道:“蕭大哥,鈴子說得對。我們不能失去你呀。”
蕭青子輕輕一笑,道:“你們的好意我領了。身為江湖中人,尤其是木棉教人,越是怕死越是死得快。鈴子,雲遠,有些事我們必須得看透。成與敗,生與死,都是暫時的,一切都是過眼雲煙。我們活著,不見得重要,死了,不會有人惦記我們。我們也沒有朋友,隻有敵人。我們也不能有情,隻有仇恨。別人有一條命,是有血有肉的,而我們隻有軀殼而已。這次的任務,我們恐怕不能完成了。”
章雲遠道:“可是這下明明可以把各大門派的人一舉滅掉了呀。”
蕭青子笑道:“依我們的武功,你認為真的可以在這裏一舉滅了這裏所有的人嗎?”
章雲遠不解地看著蕭青子。蕭青子微笑道:“我們走吧,一切由我承擔。”正要離開時,卻聽到柳無雙叫道:“蕭總堂主,把我帶走。”
蕭青子看了看柳無雙,冷道:“柳堂主,我來之前副教主對我說了,從今天起,你可以自由了,還要跟我回去木棉教幹什麼呢?好好侍候你家大小姐吧。”說完大步離去。沒等柳無雙叫上幾聲,蕭青子便帶著所有木棉教人消失在蓮花山上了。
餘飛靜靜地站著,一直想不透蕭青子為什麼這樣做。就算不能把全部人炸死,起碼也會讓各大門派的人元氣大傷。誰知道就這樣走了,讓人捉摸不定。白塵道人、上官平、代智大師、昆侖子等皆不明白。還是巫毒叫道:“呔!他蕭青子莫不是怕了餘公子的開山排水神功,要不然怎麼會走了呢。”接著對柳無雙道:“哎呀,我的孟老板呀,你花了這麼多的銀兩,就這樣化為烏有,你心痛了吧?”
代智大師道:“阿彌陀佛!武林又避過一場生死浩劫。”
白塵道人緩緩道:“蕭青子雖然陰險毒辣,這次卻放過我們,對武林總算有義。”
上官平歎道:“聽蕭青子說的那些話,他作為一個木棉教還真不易呀。這次他走了,梁儀天還會放過他嗎?他明明知道自己回去梁儀天一定不會輕饒他的,但還是這樣做了。真令人費解啊。”
林月燕道:“記得李大俠初到中堂便敗給蕭青子時,蕭青子卻在晚上來找李大俠喝酒了。目的也隻是想要與李大俠做個朋友。”(1)
代智大師道:“江湖無常,人心難測。是敵是友,向來難分。蕭青子不失為一個人物,武功智慧不在他人之下,無奈卻是邪教中人。實在可惜啊。”
黃石居士道:“大師此言極是。不知像蕭青子此人,可否皈依佛門,再度造化呢?”
代智大師道:“萬物皆可超度。佛門清靜地,能容人空物。善惡在於一念之間……”
黃石居士笑著打斷代智大師的話,道:“大師,在下鬥膽說句,佛不是一切。佛隻能超度,要不然江湖何來這麼多血腥。”
不智大師道:“居士,佛非萬能,佛也無奈也。”
黃石居士笑道:“看來,你們做和尚也不容易啊。今日之事,若楓先前知道,委托在下過來。這山有火藥,但若楓已事先毀了,卻沒聽說還有火藥埋在一些不為人知的地方。看來這蕭青子可能早已知道若楓會這樣做,便又暗中另埋火藥,連柳無雙也不知情。蕭青子此人雖然狡詐,卻講信義。之前若楓有向我提及,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諸位,事情已解決,在下也該回羅浮山去教書了。江湖之事,在下不懂。正在就此別過!”說時正要走,林月燕卻把他攔住:“不許走!”
黃石居士愕然問道:“姑娘為何不讓在下走?”
林月燕叫道:“你得告訴我李若楓現在在哪裏,不然就別想走!”
黃石居士輕輕一笑,道:“若楓來去不定,不光在下,就連白道長也未必知道。恕在下無可奉告。姑娘要找若楓,自己找吧。”說完又要走,林月燕大聲道:“如果不告訴我,休想離開這裏!”
黃石居士還是微笑著,道:“姑娘莫非要與在下動手了?”
林月燕道:“不是我要動手,是你要我動手。”
黃石居士哈哈笑道:“在下要走,不管如何都要走。若楓現在何處,在下實在不知。還請姑娘讓路吧。”
“不行!”林月燕一臉嚴肅。
黃石居士輕輕道:“那,在下隻好得罪了。”說時輕輕一掌拍出。頓時一股強大的掌勁壓向林月燕。林月燕也不避,也跟著一掌。林月燕的是上陰太乙功,功力非凡。這一掌她用足全力。因為她知道黃石居士武功高深莫測,這一掌不可能會傷得了他。哪知黃石居士中途收掌,身子卻借林月燕的掌勁輕輕一飄,竟飄出與林月燕相隔五六丈餘之地。林月燕正要再次出手,黃石居士哈哈笑道:“姑娘,你追我不上的。請問找若楓所為何事?”
林月燕氣道:“你就會耍一些詭計。找他有什麼事與你何幹!”
黃石居士微笑道:“如果你不說,那在下告辭了!”
“哎哎哎!你先別走,我沒說完呢!”
黃石居士轉身道:“姑娘又不肯說,又不給在下走,這是為何呀?”
林月燕支支吾吾道:“我……他一直不見,氣死我了。我要找到他,罵他……”
“姑娘何故要罵他?”
“他是個沒良心的!居然不理我!”
黃石居士慢慢問道:“他,怎麼不理你了?沒良心?”
林月燕咬牙道:“他沒良心唄!”
黃石居士想了想,便笑道:“莫不是姑娘在想他了?”
林月燕道:“我想他幹什麼了?他又不是我什麼人!”
黃石居士心裏明白幾分,端的是林月燕對李若楓有好感了,心裏暗暗發笑,道:“既然他不是姑娘的什麼人,那姑娘幹嗎要罵他沒良心了。”
林月燕氣道:“是他叫我來中堂的,還叫我們怎麼做怎麼做的,他卻連個影子都看不見。每次來了,就是一張紙條說什麼什麼的,沒說上一句話就走!”
林月燕話剛落,在場人嘩啦啦的叫起來,原來李若楓找過林月燕。這事在中堂的武林人卻一無所知。
那巫毒第一個走上來問道:“喂,小姑娘,我的若楓兄弟一直與你有聯係,你怎麼不與我們說來?我倒要問你他到底在哪裏呢。”
陸飛跟著叫道:“你是不是把我們的若楓兄弟給藏起來了?快快說來!”
那武當派的楊三刀與其他弟子都湧上來,紛紛問道:
“原來你知道我們大師兄在哪裏,林姑娘,請你告訴我們吧,我們正在找他呢!”
“我們大師兄最近情況怎麼樣了?師父他老人家非常掛念,姑娘你就告訴我們吧!”
“上次聽說我們大師兄被修羅女刺傷了,他現在怎麼樣了?”
林月燕一下子被武當派的人圍住來問,弄得她心浮氣躁,大聲叫道:“我不知道!我知道還要問那黃石居士幹什麼了!你們都給我走開!”
這一叫,倒是把武當的人叫住了。林月燕正要尋找黃石居士再問個清楚,一看,哪裏還有黃石居士的影子。那黃石居士早已在武當弟子圍著林月燕時走了,氣得林月燕直跺腳,氣道:“瞧你們,知道的人都跑了,還問我幹什麼!我還在找他呢,你們居然還要問我!”
楊三刀等武當弟子見林月燕要生氣了,方才走開。
林氣得幾乎要哭起來,正在這時,空中傳來一個聲音:“姑娘,你要找若楓,那最好就是在羅浮山等他,說不定他下次還會來找我。”
林月燕大聲叫道:“黃石居士,你快給我回來!給我回來!”那黃石居士早已銷聲匿跡了。林月燕一臉茫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種強烈的要見李若楓的念頭。每次看到餘飛與柳露瑩二人卿卿我我時,她心裏有一種莫明其妙的感覺,就是想見一見李若楓。現在連黃石居士也不告訴她李若楓到底在哪裏,她自然十分生氣,把嘴巴翹得老高的,心裏一直在罵著李若楓。
餘飛與柳露瑩二人知道林月燕在想什麼,隻好慢慢走上去。柳露瑩輕輕道:“妹妹,李大哥哥不肯現身,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你也別氣了。”
林月燕不高興道:“他不是說他會來嗎,結果叫個什麼黃石居士的臭教書匠來了……”
柳露瑩微微一笑,道:“下次你不如就到羅浮山找一找,或許真的能碰上他呢。”
“他與黃石居士是一夥的,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找不到他。我才不去呢。他來就來,不來也好,鬼才想見他!”
昆侖子與魯凡、白非知道李若楓在暗中安排一切,卻不知是教餘飛三人如何如何做,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也許這是李若楓考慮到如果是與魯凡等人碰頭時,太容易被人發覺發。而餘飛三人則不會有太多的人注意到。目前,他們也不知道李若楓到底在哪裏,木棉教人多,到底還是有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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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柳無雙一臉絕望。蕭青子之話已告訴他,他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在柳家莊潛伏多年,得以毀了柳家莊。在中堂隱匿十多年,卻無法為木棉教做什麼事。梁儀天不殺他,已經是寬待他了。想到這時,心裏一下子冷了,喃喃道:“我可以自由了,我可以自由了……”
巫毒非常得意,取笑道:“這不是很好嗎?”
柳無雙雙目木然,苦笑道:“木棉教人可以自由嗎?隻是死人才會自由。
陸飛叫道:“哎呀呀,原來這樣,怪不得孟老板變成這個樣子了。其實你做這個嶺南第一樓有什麼不好?生意火爆,客似雲來,天天有大把大把的銀兩收入,那多好呀!”
柳無雙一瞪眼,道:“你們不是個個都想我死嗎?你們這回高興了吧?其實死有何足懼哉?嘿嘿,我柳無雙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柳露瑩上前道:“要是你真的在十年前死了,我到陰間也要把你找回來!”(2)
柳無雙苦笑一下,道:“大小姐,剛才我壓根沒想過要避開你的劍。我隻求一死,隻是不明白大小姐為什麼不在剛才成全我。”
柳露瑩不明白柳無雙為何無還手之意,冷道:“你為什麼不還手?”
柳無雙長歎一聲,道:“我欠柳家太多,大小姐這兩劍遠遠不能讓我抵償。如果大小姐覺得我死得太容易了,那你可以將我淩遲,讓我在痛苦中死去。隻希望我柳無雙這一死可以到陰間向莊主作個交待。”
提到柳楊,悲憤一下子湧上柳露瑩的心頭來,冷冷道:“我一家幾十口人就這麼死了,你以為就憑你一條狗命就可以向我爹爹交待了麼?你死十次也不夠!”
柳無雙低下頭來,懺悔道:“大小姐說得是。今天我就在這裏,任憑大小姐處置。”
這時有人叫道:“柳姑娘,馬上殺了他!這種人死有餘辜!何必手軟!”
也有人叫道:“就這麼殺了他,太便宜他了!”
許多人叫道:“不錯!不能太便宜了他!”
韓虎道:“像柳無雙這樣的人,應該讓他慢慢地死去,讓他也知道死的滋味。柳家幾十口人就這麼被殺了,柳無雙理應千刀萬剮!”
柳露瑩不作聲,雙眼一陣茫然。不知如何,這時她覺得殺了柳無雙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之前巴不得將柳無雙碎屍萬段,但殺了柳無雙之後呢?現在的柳無雙已經被木棉教拋棄了,根本就無法生存了。
柳無雙淒然道:“大小姐,求你動手吧!”
柳露瑩不出聲。餘飛輕輕道:“瑩瑩,你打算如何處置柳無雙呢?”
柳露瑩幽幽道:“爹爹生前常道,人在江湖,恩怨難免,冤冤相報何時了。記得以前常有人在柳家莊尋釁滋事,爹爹總是一再寬容,不予計較。如今柳無雙對柳家莊有仇,按理說是絕不輕饒的。但他已被木棉教遺棄,等於命也沒有了。餘哥哥,你說我還要殺他嗎?”
餘飛搖搖頭,道:“殺他無益,他自然活不了了。”
韓虎道:“公子這是為何?柳姑娘如何不親自手刃仇人呢?”
眾人叫道:“對呀,柳姑娘,你不動手,我們也動手。不殺此人,難解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