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黑子見林月燕並不退下,即叫道:“預備——!”
“慢!”李若楓大聲喝道,“趙堂主,請手下留情。”人也擋在那些弓箭前麵,“林姑娘一時衝動,請趙堂主勿怪。”
陳規道:“看來這位林姑娘對李大俠一片癡情,李大俠如何不知。還好,臨死之前總算知道了。李大俠,這次我們不傷害林姑娘便是,你隨我們走吧。”(5)
林月燕卻追上來一下子從後麵把李若楓緊緊抱住,哭道:“李若楓,你這個死人的,到今天還不懂我對你的一片心嗎……我不讓你走……”
李若楓道:“林姑娘,你放手。”
林月燕哭道:“我不放,你好狠心,你想就這麼走了,我不給……要死,我與你一起死。反正我一個人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李若楓此時即使是鐵的漢子,心也軟了下來,低聲道:“今天我們敗了,隻送了我李若楓一人的命。不久武林便會大獲全勝,我李若楓死也值得了。”
林月燕泣道:“我不與你說這些,隻想你帶我走,我不怕死……”
李若楓歎道:“在獅嶺你為我擋了一掌,幾乎喪命,我李若楓會一輩子記住的。你我年紀相差太大,李若楓本是個野人。姑娘你花容月貌,李若楓根本不配。你還是回去吧,不然來不及了。”
“我不管這些,我不回去,我隻想與你在一起……”
李若楓歎道:“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一直躲著我不肯見我?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你可明白我心裏比誰都焦急,我甚至擔心你比擔心我自己還多,這些你都能夠明白嗎?”
“你這死人,你不說我怎麼明白呀!”
“你還年輕,不明白我不怪你,隻要你知道,我也心滿意足了。”
“那你怎麼不早說呀,你怎麼就這麼笨,你簡直笨死了……”林月燕哭聲更大了。
“有的話本來不該說的,是應該一直放在心裏的。若非今天,我不可能會說這些話。我身為武林盟主,豈能為了兒女私情而誤了武林大事呢。”
“你就知道武林武林,心裏隻有武林的事,你到底有沒有想過自己的事呀,有為我想過嗎……你這個傻瓜……”
李若楓沉默了,任由林月燕罵他。
陳規輕輕上前道:“李大俠,時候不多了。如果你不走,那你們就一起死在這裏,休怪在下無情。”
李若楓一咬牙,把林月燕的雙手拉開,大步走了,隻留下林月燕一個人不停地呼叫。
陳規叫木棉教的殺手擋住林月燕,李若楓就這樣與木棉教人慢慢消失在林月燕的眼前。
柳露瑩與白塵、上官平走上來。林月燕又忍不住抱著柳露瑩痛哭。
白塵歎道:“林姑娘,是若楓辜負了你,你也別怪他。若楓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
林月燕道:“你這個做師父的真沒用,哪有這樣讓自己的徒弟去送死的!”
上官平道:“林姑娘你有所不知,這正是若楓的調虎離山之計。”
林月燕道:“我才不管你們什麼計不計的,如果是計,那為什麼要讓他去死呢!”
上官平道:“各大門派的人悄悄進木棉山,梁儀天在半路上到處設伏。這次梁儀天的火箭相當厲害,我們想不出任何辦法來。上次恒山的韓虎帶著本門弟子被趙黑子的人遇上了,一陣火箭,恒山派弟子死傷無數,連前往搭救的毒鯊幫也死了不少。幸好當時的木棉教人不多,他們才得以逃脫,不然全部死於火箭之下了。”(6)
林月燕道:“你們不是秘密行動嗎,怎麼會讓木棉教人知道的。”
上官平道:“這一帶都是木棉教的地盤,他們到底隱藏在哪裏無法得知。所以若楓才想了這個調虎離山之計,讓我與白道兄在這裏引木棉教的人過來,那邊由魯凡帶人悄悄繞過德州。現在他們必定已經安全過去了,唯一的是讓若楓被捉去。”說時長歎一聲。
林月燕這才止住哭聲,擦擦眼淚,道:“前輩為什麼不把話說明白?”
上官平道:“你平時聰明,今天如何糊塗了。難怪呀,都是因為若楓被捉你才會如此的。如果我說了,那各大門派的人如何繞過德州呢?德州是進木棉山的必經之路,過不了此關,談何消滅木棉教呢。”
林月燕道:“原來如此。可是他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了武林的事寧願犧牲了自己。”
白塵道:“若楓一向如此,他是個做大事的人,這一點我太了解他了。”
上官平道:“若楓告訴我們,這裏除了趙黑子與陳規的人,還有木蝴蝶與僧無妙帶著也有好幾百人。陳規他們捉了若楓,必定去找木蝴蝶,趁他們剛走,我們也趕快躲起來。”
林月燕道:“要躲你們躲吧,我想辦法去救他。”
白塵道:“他們人多,又有火箭,你一個人如何救得了若楓?”
林月燕道:“救不了也得救,我不能就這麼讓他死。”
白塵道:“這裏不遠便是盤龍峽,那是幾十個瀑布彙聚成的險峽,峽底水流湍急。若楓不可能就這麼跟著陳規他們走的,如果沒說錯,他會把木棉教人帶到哪裏去,隻要到了盤龍峽,他便有辦法脫身。”
林月燕道:“如果他到了盤龍峽,肯定會跳下去的。我到盤龍峽那裏等他!”
上官平道:“姑娘且慢,我們還是先躲一下,回去好好商量,我叫多些人陪你一起去。”
林月燕道:“等你的人來了李若楓早就死不見屍了。”
柳露瑩道:“妹妹,上官前輩說得對,多些人好辦事。李大哥一向智足多謀,必有脫身之計的。”
林月燕還在猶豫,卻被柳露瑩一把拉住,跟著白塵與上官走了。
他們一直沿著西江岸邊往北行,不久,進了一片茂密的森林裏。森林樹木參天,藤蔓橫生,他們貓著腰,東轉西走,眼前出現了數間用樹枝搭成了小屋。這時走出一個人,叫道:“師父,你們回來了?”
那人正是武當弟子楊三刀。接著武當大弟子冉劍林與白非也出來了,崆峒的魯凡、丘難勝、孔肖等也走上來。
上官平問魯凡:“韓掌門的傷如何了?”
魯凡道:“還是非常嚴重,身子一直發燒,身體上的皮肉不斷糜爛,怕是不成了。”
上官平與白塵等連忙走進木屋裏,隻見恒山派的幾個弟子正圍在床邊,床上躺著的正是恒山派掌門人韓虎。此時的韓虎被燒得不成人形,全身皮肉糜爛,膿水從衣服裏滲了出來,發出一陣陣的惡臭。(7)
那恒山弟子見是白塵與上官平回來了,都道:“二位前輩,快救救我們的掌門人,他都堅持了這麼長的日子了,怕是不能再堅持了。”
白塵看看韓虎,問道:“韓掌門,你覺得如何了?”
韓虎用微弱的聲音道:“有勞二位費心了,韓某怕是不能參與消滅木棉教了,可惜我師父大仇未報,本派弟子幾乎全部死光,韓某就算死也不敢見師父他老人家了。”
白塵道:“韓掌門,你看看,我帶誰過來了?”
韓虎吃力地看了看床邊的人,隻見柳露瑩也在這裏,頓時兩眼充滿希望,兩唇顫抖著道:“柳……柳姑娘……你可回來了……”
柳露瑩道:“韓掌門別難過,你燒傷的事兩位前輩已經說了。你莫急,我會好好為你調養的,你放心好了。”
一個恒山弟子立即跪在柳露瑩麵前道:“柳姑娘,隻要你救回我們掌門,小的為你做牛做馬都行。”
其他的恒山弟子也紛紛下跪,柳露瑩一一扶走,道:“你們客氣了,我盡力便是。韓掌門燒傷,我也難過。現在不是傷心之時,你們得配合我,馬上挖十斤兩麵針的根回來,把泥清理幹淨,我隻要兩麵針根上的皮,然後再找十斤紅糖來,我自有用處,你們速速去辦。”
那些恒山弟子又給柳露瑩叩了幾個頭,然後急忙分頭去找。
柳露瑩又對魯凡道:“魯大哥,你帶幾個人收集十斤芭蕉水來。”
魯凡問道:“什麼是芭蕉水?”
柳露瑩道:“芭蕉樹裏都是水,你把芭蕉砍了,就取裏麵的水便是。”
魯凡即帶著丘難勝孔肖出去。
柳露瑩又問林月燕:“妹妹身上還有在白雲寺裏覺悟大師配的止痛丸麼?”
林月燕取也了幾個藥丸。柳露瑩把藥丸和了水讓韓虎服了下去。不久,韓虎道:“韓某真不知如何報答柳姑娘,服了這藥,身子不覺得痛了,感覺好多了。
白塵道:“有了瑩瑩,韓掌門的傷不再擔憂。貧道也曾學醫,卻未見過燒傷如此嚴重之人,所以貧道無從下藥。幸好有瑩瑩在,我們放心多了。”
不久,兩麵針根、紅糖、芭蕉水相繼取回。柳露瑩吩咐用芭蕉水熬兩麵針皮成膏狀,然後又加了些藥粉,加紅糖,和成漿,叫人把韓虎的衣服脫去,把這藥漿全身塗上去。
柳露瑩與林月燕當然要回避一下了,柳露瑩順便把魯凡也一起叫了出來。
魯凡正想說話,柳露瑩道:“魯大哥,各大門派的人都過了德州麼?”
魯凡道:“多虧若楓這調虎離山之計,不然各大門派的人都會死在木棉教的火箭之下了。”
柳露瑩道:“李大哥為了救二位前輩,已經被趙園子與陳規捉去了。”
“什麼!”魯凡叫了起來,“那怎麼辦?”
柳露瑩道:“韓掌門的傷塗了藥後會有好轉,過幾天我再換藥,應該沒事。李大哥可能要引陳規他們到盤龍峽裏去,我們現在馬上趕到那裏,興許還能救回李大哥。”
魯凡即時叫道:“難勝,孔肖,三刀,白非,你們給我出來!”(8)
丘難勝等人聽到叫聲,即時出來問要幹什麼。柳露瑩把話說了一遍,丘難勝道:“那我們還等什麼!現在走!”
眾人正動身,上官平走了出來,道:“盤龍峽非常危險,峽高水急,我給個東西你們。”便進去拿了一根細長的麻繩出來,這麻繩兩端還係著兩把鋼勾,道:“這東西我早時準備好的,足有三十丈,本來打算上木棉山時用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場。”
林月燕即時拿了麻繩,對柳露瑩道:“姐姐你留在這裏給韓掌門治傷,我與魯大哥他們去就行了。”說完大步便走。
魯凡等人跟在後麵。
看著林月燕離去,柳露瑩歎息道:“希望李大哥吉人天相,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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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楓與陳規、趙黑子一行北上,沒走多遠,李若楓問道:“趙堂主,陳堂主,你要把李某帶哪裏去?”
趙黑子道:“當然先帶你們見木護教,然後再向副教主複命。”
李若楓問道:“把李某帶回去可以領賞麼?”
趙黑子道:“副教主曾說過,誰能提著李若楓的人頭回來,即可賞黃金百兩,然後放出山,任你自由。”
李若楓又問:“如今你們卻抓了個活的,梁儀天賞你們多少黃金?”
趙黑子道:“黃金一千兩,還我們自由。有了千兩黃金,人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開心的呢。”
李若楓道:“那李某真的要恭喜二位了。隻是李某不明白,還你們自由是什麼意思?”
陳規道:“李大俠你有所不知,進了木棉教的人這輩子隻有死在木棉教,休想再離開一步。你想想看,有誰會真的在木棉山裏呆一輩子呢!人世間多少繁華,留在這荒山野嶺終此一生,這如何了得。我們還沒討老婆呢,還不知道女人是什麼滋味。”
李若楓微笑道:“原來梁儀天把你們管得這麼嚴,難怪你們想離開木棉山了。二位也算是個好漢,為何不早點離開木棉教呢?”
陳規噓了一聲,道:“李大俠這話是什麼意思!幸虧這裏都是我與趙老弟的人,不然又要招來殺身之禍了。隻要入了木棉教,誰都想離開,但誰也不能離開。我們也是無奈,李大俠莫提此事,這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這時正好路過一家酒店,李若楓道:“二位口渴麼?”
陳規微笑道:“李大俠莫非要使詐了?想借此酒店脫身?”
李若楓笑道:“江湖上誰不知道我李若楓行為磊落,使詐是小人所為,非大丈夫所宜。二位如此看李某,那真是太小人之腹了。李某向來愛酒,聞到這酒味雙腳就走不動了,即使要殺頭,李某也要把酒喝了再上黃泉。二位不讓李某喝酒,李某還是要喝。你們就算把李某燒成灰,李某也要做個酒鬼。“
趙黑子看看陳規,道:“陳大哥,我們是小看了李大俠。隻要叫人在酒店四周看著,還怕他插了翅不成。”
陳規道:“此人武功高強,萬一被他持劍要挾,豈不前功盡棄?”(9)
李若楓哈哈大笑道:“老實告訴二位,這種事李某從來不做。也罷,你們在這裏看著,不用陪我喝了,像二位並非酒中之人,與你們一席喝之無味。”說時自已進了酒店。
陳規即命人把酒店裏所有的人都趕走,一看,酒店哪裏還有什麼人?他們沒到之前,酒店裏的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陳規命人四周把守,與趙黑子二人陪著李若楓坐下。李若楓忽然拔出了劍,嚇得在場的木棉教人馬上用火箭對齊李若楓。卻見李若楓微笑著彎下身子,用劍住地下插了插,一會兒,嘴裏叫道:“在這裏,沒錯,就在這裏。陳堂主,趕快叫人挖。”
陳規問道:“李大俠要做什麼了?”
李若楓道:“你別管,叫人挖就是了。”
陳規叫了幾個木棉教人上來挖。不一會兒,挖出兩壇子封得好好的酒來。李若楓把壇子放到桌麵,像挖到寶物一樣慢慢把封頂的泥土拂去,再把蓋子一揭,即時一陣濃濃的酒香彌漫,李若楓深深一吸,閉著眼睛,鼻子慢慢地吸了許久,然後道:“三十年,必定有三十年了,哈哈,今天我李若楓真有口福,死之前也做了個美美的酒鬼。”
李若楓也不招呼陳規與趙黑子,端起壇子嚐了一口,即時大叫道:“他媽的爽啊!三十年陳釀圖一醉,浮生功名隨風去!好酒,好酒!”
看著李若楓喝得津津有味,陳規不禁道:“趙老弟,不如我們也嚐一口。這些日子老在外麵混,裏麵的人在山裏天天有酒喝,我們卻風餐露宿。李若楓已經捉了,我們就不能安安穩穩地喝一兩杯麼?”
趙黑子早也饞得直吞口水了,於是道:“小弟正有此意。”
李若楓哈哈大笑,道:“想喝又不喝,那比沒酒喝再難受。這裏一共兩壇,我喝的這壇陳了三十年,那一壇最多隻有十八年。二位如果不怕喝我的口水,那一起喝也不錯。”
陳規道:“誰喝你的口水了。”即時叫人遞碗上來,開了那壇十八年陳釀,與趙黑子也慢慢品嚐起來。到底是上等陳釀,一屋子都是香味,在旁的木棉教人隻有聞的份沒有喝的份了。
李若楓連喝連問道:“二位,十八年的陳釀味道不錯吧?”
陳規微笑道:“這比起喝你的口水當然好多了。”
李若楓道:“你們實在也太不自在了,連喝點酒都得商量,這樣喝酒有什麼意思呢。要喝就得痛痛快快地喝。”
趙黑子道:“酒逢知己那才有意思。李大俠一個人喝的是悶酒,即使三十年陳釀,形同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