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牛頭村徑直往西,十裏左右,有個葫蘆形的山口,喚作葫蘆穀,前半部住著寥寥數十人家,好似新近才搬遷過來;而後半部則是通往茫茫大山、茂密叢林深處的坡道,荒草萋萋遍野,樹灌婆娑滿地,人煙罕至。
這大片山林發於餘杭、臨安兩縣交界處,往西占據了於潛縣近半的麵積,繼而再經過紫溪,一直綿延到了相鄰的宣城郡境內,總跨度超過兩百裏,且,甚至傳聞時常有“大蟲”出沒。
故而,尋常人多半避之不及,就算是偶爾有獵戶想要進入這大山深處——其實也唯有途徑這因地得名的葫蘆村方才容易些,否則,南北兩側山嶺高峻,峽穀溝壑縱橫,當真不僅僅隻是多繞上三五天的功夫那麼簡單——
至於黃老所準備的真正的後手,實際上便是隱藏於這葫蘆穀的後半部分、山穀與叢林交界的地方。
……
在穀口下得馬車,黃老和詭刺剛一進入葫蘆村,立馬便有七八個垂髫小兒歡歡喜喜地簇擁了上來,熱情地叫著些“黃爺爺!”“杜叔叔!”之類,顯然他們兩個在這裏頗受歡迎。
當然黃老之前準備的甜食零嘴,此刻便又有了用武之地,隻可惜出門的時候三人都是輕裝簡行,攜帶不多,幾個小孩子打打鬧鬧片刻,便爭搶了個幹淨。
而楊羽則是果斷被華麗麗地無視,甚至他都能清楚地感覺到,若自己並非是隨著黃老兩人過來——恐怕,這些小孩子別說熱情地歡迎,能夠不寒著臉砸他幾塊石頭,便已經算得上是難得的客氣。
這葫蘆村——被群山環繞,四壁陡峭,唯有東西兩處留著數丈寬度的山口進出,村子的麵積雖然不大,卻是五髒俱全,此時炊煙嫋嫋,分明和樂而安詳。
村子當中,屋舍古樸,綠蔭如水,寥寥數十間小房子零散地分布著,乍一看並無什麼詭異,但,倘或有真正精通陣法布局的行家瞧見了,自然能曉得這些屋舍彼此呼應,似散實聚,幾乎阻斷了所有可能秘密潛入的道路——外人若想無聲無息地進去葫蘆穀後部,幾乎完全沒有可能。
村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分明全都是一個個淳樸老實的山野人家,男人耕種打獵,女人織布縫衣,老人家頤養天年,小孩子嬉戲打鬧,瞧來平常得很。
隻是——不可何故,進來之後,這地方總給予著楊羽一種極端古怪的感覺,就像是——時時刻刻地被人監視著,有種如芒在刺的味道。
打發掉這些小孩子,黃老點點頭示意過後,獨自進入村子深處與幾個匆匆才趕過來的男女說話的當兒,詭刺便是急不可耐地湊到了楊羽身邊,壓低了聲音狡詐地笑道:
“怎地?感覺到古怪了?”
楊羽沉默地點了點頭,這村子當中,在甚至連他也都不易察覺到的隱蔽角落,分明存在著不少的暗卡——其實,這倒也沒什麼太過於驚訝的地方,黃老畢竟進入大隋天下已經多半年,而這裏,想必應該是在他們到來之前,便早已經料理停當、且更是經過了數個月精心發展的地方。
這葫蘆村,一切正常,普通人即便是身處其中,其實也壓根就察覺不到半點古怪,但,楊羽畢竟眼力不凡,靈覺遠遠異於常人,所以他雖然同樣瞧不出來什麼破綻,卻分明是已經有了些警覺的心思——或者,隻是因為這裏實在太過於正常了,方才反倒讓他起了疑心。
“當然會有古怪——哈,因為這裏的每一家一戶,大人小孩,每一個全都是黃老的手下!全都是咱們的人!
羽少爺,你可以將這裏當成楊府名下第一個準軍事基地的前沿崗哨——隻要來了這裏,如果不是自己人的話,要麼進不去後麵的山穀,要麼,便是進去了之後,老老實實地躺進亂葬崗!”
詭刺挑了挑眉頭,神色之中,分明微有些意得,這裏畢竟是他與黃老一手籌備著建立起來,如果說在餘杭縣城當中買了處宅子安頓眾人隻是小打小鬧;而在牛頭村中購置了千畝良田則是為了掩人耳目;那麼這裏,則絕對稱得上是他們這半年來所取得最大的成果!
坦白而言,這裏的每一個家庭,其實全部都是由原來零散的個人重新組合起來,之所以楊羽會察覺到有些微詭異,那就是因為這些人之間相處的感覺——雖然的確已經察覺不到半點破綻,卻終究還是少了幾分真正家庭親人之間的那種味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家庭溫馨的味道!
打鐵的、殺豬的、種田的、織布的……
楊羽審視的目光一一掃過去,皺眉不語,這些人包括各行各業,手藝縱然稱不上頂尖,卻也足夠熟稔,可賴以混口飯吃。
憑借黃老的手段,半年時間,別說區區一兩百人,就算招攬的人手再多上十倍,其實也都沒什麼好值得奇怪的地方,隻是,這裏,明顯多年前曾經是有人聚居的地方——那原先的人呢?又去了哪裏?
“嗬——”
瞧見楊羽眼中的疑惑,詭刺臉色忍不住微微一黯,分明苦笑了一聲,又掃了眼麵積不大的葫蘆村之後,方才歎了口氣,隨即,仿佛是自言自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