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不過隻是短短眨眼的功夫,楊能武剛剛出手,楊羽便是眼前一花,大門霍地扇開,葛老爺子緊步踏入,衣袍揮動間,已然立足擋在了他的身前,將那些雖然並未包含殺意、卻也足可以讓他渾身難受的懾人氣勁,一舉消弭了幹淨。
楊能武察覺到自己施展了開來壓迫楊羽的氣勢受阻,顯然是感到止不住地詫異,他目光忌憚地打量了葛老爺子一眼,終究停了下來,但收回勁道之後,卻還仍舊是半點不客氣地道:
“誰曉得你這茶水點心裏麵——有沒有添了什麼旁的東西?想讓我們上當?哼!門兒都沒有!”
“這——”
黃老臉現怒色,大有一副丫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味道,當即憤憤地道,
“兩位,究竟是什麼意思?”
楊能文歉意一笑,匆匆起身阻住了楊能武接下來的話語,又望了眼楊羽神色當中的不悅之後,分明極是恭謹地賠禮道:
“小少爺勿怪,我兄弟性子耿直,為人又魯莽,在沒有確證您的身份之前,終究不免有些得罪。”
隨即,又冷麵對著楊能武道,
“事機未明,你且閉嘴!”
楊能武重重哼了一聲,隨即便是果然緊緊地閉上了嘴巴,甚至連眼睛也都一同閉了起來,分明是一副此事再不插手的模樣。
楊能文見得自己兄弟這般的態度,無奈歎了口氣,解釋道:
“我這兄弟多年來十數次遭人欺騙,未免火氣大了些,小少爺還請勿怪,此間前因後果,且聽老仆一一道來。”
楊羽自然不會當真與他生氣,但此刻當然也還是故作大度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多心,黃老、葛老爺子兩人,亦是於一旁戒備著安靜了下來,且,三個人全都是一副且聽你說道說道的模樣。
楊能文細細斟酌了片刻,方才接著道:
“我聞令先大人諱字上雲下朝,四十三年前從餘杭郡西湖岸邊走失,後被人拐賣,幾經轉手,流落南洋?”
楊羽道:
“不錯,先父生前,的確是這般告之我與兄長。”
“那——不知可有何憑證?”
“先父當時才不過三四歲的年紀……”
楊羽皺眉道,
“被販入爪哇之後,先父成為商人華氏的養子,後來機緣巧合,方才得以自立門戶,隻是,從未聽他說起過有任何當年隨身的物事留下。”
楊能文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畢竟被拐賣的小孩子身上,多半不可能留下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以楊羽父親當初那般的年紀,能夠記得姓甚名誰、從何處走失,其實便已經是相當了不得。
“大隋七姓門閥之楊閥,現任家主之母,也就是我洛陽楊家老太君,於四十三年前,不慎在西湖岸邊遺失幼子——同樣是喚作雲朝少爺!”
楊能文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分明望著楊羽語氣慎重地道。
“怎會?”
楊羽神色駭然,轉頭望了眼黃老,隨即,又偏了過來吃驚地盯著楊能文,好半晌漸漸平穩了心境之後,終究還是忍不住地皺眉道,
“此事會否巧合?”
楊能文目光如炬,將楊羽眼中的難以置信分明盡收眼底,確證了他當真是對此事先前全無所知之後,方才收回灼灼的目光,緩緩地搖了搖頭道:
“老仆不知,隻是四十餘年來,先後有百多號人自詡為我楊家的雲朝少爺,企圖魚目混珠,謀得好處,但最後,沒有一人能夠經得住核查。”
“那閣下莫非懷疑我也是打著旗號坑蒙拐騙的不成?”
楊羽臉色不善地道,之前他眼中的訝然,當真並非作偽,隻是刹那轉過思緒之後,他便已經曉得了為何黃老不將此事提前告知於自己,畢竟,倘或早已曉得黃老給自己父親所安排的身份——竟是當今天下七姓門閥之一的楊閥現任家主幼弟的話,那麼不管楊羽如何工於心計,都絕對不可能在方才楊能文試探的時候,不露出半點破綻。
楊能文果然沒有起任何的疑心,聽到楊羽的憤言之後,苦笑道:
“真真假假,誰人能知,老仆雖然希望小少爺的確便是我楊家雲朝少爺一脈,但終究不敢妄下結論,多年來,我兄弟二人走南闖北,遍尋海內外,先後親自接觸過十數個打著這般旗號的人,可惜到頭來,卻唯有失望……唉!”
楊羽臉色緩和些,看得出來楊能文眼神語氣當中的希冀與感傷全都並非作偽,似楊閥這等大勢力,嫡親的子孫遺失,的確是不可能連朵浪花都打不起來,但,到現在分明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卻都還始終有人在堅持不懈地追尋著?這種毅力,真不知到底是該悲哀還是欣慰。
他回頭望著黃老道:
“父親過世之前,曾留下遺囑命我與兄長早日回歸中土覓祖尋根,不知黃老可清楚父親有否些什麼旁的交代?”
黃老心中怎麼想自然無人知道,臉上卻是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來無奈,神色淒惘,寫滿了無限回憶般地長籲短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