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曆年五百年一輪,此時正是西雲紀十七年,秋。
近幾日的走馬鎮異常熱鬧,起初是被晁天宗的弟子們折騰的,再後來便是趕著過來看熱鬧的人給湊的。
今日午時鎮上又來了幾個稀奇古怪的男女。
為首一人身材高大威猛,著棗紅色長袍,繡著彎月花紋的殷紅滾邊,氣度不凡,隻是鼻子以上卻覆著銅製金勾的麵具,眸光從麵具中射出,涼而睥睨,似裹了冬日寒風迎麵而來,路上行人不由自主地離得遠了些。
他身旁的女子約莫十七八歲,穿著一身鵝黃長裙,生得是水靈清秀,水汪汪的眼睛忽閃忽閃,巧笑嫣然,看著很是賞心悅目,令人心情愉悅。此時她正圍著那戴麵具的男子忽溜溜直轉,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男子也不答話,偶爾點點頭,便能讓她高興好一陣子。
身後隨著的三男一女亦著棗紅色長袍,隻是下擺所繡彎月卻是雪白色,四人很識趣地與前麵兩人保持著距離,恭敬而畏懼。
“穿魚,你不累嗎?”麵具下傳出男子的聲音,有些沙啞,看著少女的目光添了些柔和。
“不累。”女子笑道,抬手一指幾丈外的客棧,“望月哥哥,就這家店吧!我快餓死了,快些啊。”
“好。”男子低笑,很是無奈。
“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
客棧叫做長壽客棧,幾人剛走到門口,跑堂的夥計便殷勤地迎了上來。
“先吃飯。”清脆的女聲答得異常響亮。
“好叻,客官裏麵請!”
男子人稱望月公子,是近幾年在南星郡新興的勢力望月樓樓主,女子名叫柳穿魚,乃是長山州柳家的幼女,隻是不知為何跟男子走在了一起。
飯後柳穿魚徑自回房歇息了,望月回房後坐在桌旁,緩緩喝著茶水,似乎在等著什麼。
不到一刻鍾,有人自窗外無聲無息進入屋內,躬身行禮,“屬下見過公子。”
“怎樣?”
“回公子,消息應該可信。”
“應該?”
“可信!”那人頭埋得深了些,無比恭敬。
“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那人躍出窗外,轉眼不見蹤影。
望月的呼吸重了些,以手扶額,似乎有些頭疼,麵具下那張臉不知是何表情,隻那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對不起,你在哪裏?
……
敖九歌進門時,少女正趴在桌上,下頜抵手,眼眸微眯,眉眼間一片漠然,望之如望深秋葉滿地、花殘枝,風聲如訴滿是世事無奈,風雨無常。隻額間發絲灑下一絲,方添了一絲嬌柔。
她額上與右臉的傷口都已結痂,看著有些猙獰,絕美的麵容上有了傷痕,可何止是白璧微瑕,簡直是大大的瑕疵。不過有敖家精製的雪玉膏,這點瑕疵很快就會變成白玉,少女臉上不會留下傷疤。這點自信敖九歌還是有的。
“夏姑娘。”
夏明月扭頭,淡淡地看向眼前這個豐姿俊雅、劍眉鳳目的男子,點了點頭,目光涼薄。
“夏姑娘雖仍傷重,但行走料是無礙,走馬鎮是晁天宗的走馬鎮,這兩日不少晁天宗的弟子正四處打探呢,再待下去恐生事端,我們是時候走了。”
“好。”
敖九歌視線落在少女那頭紮眼的白發上,說道:“夏姑娘的白發對我們的出行有些不便,能否讓八月給你染染?”
“好。”
“午後休息一會兒,我們申時出發。”
“好。”
少女異常配合,語氣平淡,像是沒有感情。要不要這麼吝嗇言辭,就三個“好”字?敖九歌有些無語,悶悶走出屋去。
沒過一會兒,紅衣女子八月笑著進屋,手上端著些奇怪的東西,“夏姑娘,我幫你染染頭發。”
八月乃是碧落門的人,這幾日均是八月在照顧夏明月。這女子眉眼細長,五官並不出眾,可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風韻,那笑容甜的膩人。
離開朝霞峰已有三日,她的傷勢經過調養,外傷無甚大礙,行走不受影響,隻內傷還需要調理一段時日。
染發的藥汁是敖九歌調製的,夏明月看著那碗裏黑乎乎的東西,好看的眉毛微挑。不知這東西是什麼配製的,聞著竟有淡淡的花香,染發持續了大半個時辰,待八月將殘餘的藥汁清洗幹淨後,躺在八月掌心的便不再是之前毫無生氣的白發,而是秀滑靚麗的一縷黑發。接下來她要做的便是給夏明月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