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誰，也絕想不到麵具下的臉，竟會是如此模樣。
實已不能用“臉”來形容它，隻因它就像是一團被狠狠揉皺的糙紙。
又老又皺，醜陋至極。
隻見其上的皺紋一根接著一根，一條中又鑲著另一條，好似被人胡亂縫補而成。
皮膚也是粗糙黯淡至極。
每一個毛孔都像是被人用鐵釘一下一下紮出來的，整張臉上唯能辨認出一雙充滿冰冷的眼睛。
這哪裏是一張四十來歲的男人應該有的臉？
若說它是長在一個即將入土為安的孤寡老人身上，洪自在倒也會有五分信。
至於剩下的五分，隻因世間絕已尋不到第二張如此恐怖醜陋的臉。
要洪自在承認這一張臉確確實實就是屬於上官鬥天，心中委實早已苦澀、悲痛到了極點。
洪自在的眼裏已滿是淚珠，一滴一滴好似風箏斷了線一般不停滑落。
他的嘴角不斷劇烈抽搐，下意識地有許多話想說。
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又能說些什麼？
洪自在無話可言，上官鬥天卻倏然淡淡道：“看到了麼？”
洪自在下意識吃吃道：“看到了。”
上官鬥天道：“看清了麼？”
洪自在雙眼之中滿是悲愴苦澀，哽咽著一字一字道：“看……清……了。”
上官鬥天淡淡道：“真的看清了麼？”
洪自在不知道他為何會再次一問，卻仍一字一字凝噎道：“看清……”
“了”字已永遠嵌在了他的嘴中。
一滴眼淚也已永遠凍結在了他的眼中。
洪自在的身子，已如同折了翅的風箏一般直直倒了下去。
上官鬥天凝注著他，淡淡道：“你看不清，你如何能看得清？”
他緊接著喃喃道：“世人皆知‘無敵無我’、‘有形無形’，卻無一人知曉更高境界的‘有我有敵’、‘無形有形’。”
這一刹那，上官鬥天的整個人竟好似化作了一柄劍。
一柄毀天滅地、無堅不摧的劍。
上官鬥天一動也未動，卻早已刺透了洪自在的一切。
化無形為有形！
洪自在仍瞬也不瞬地凝注著上官鬥天，雙眼早已渙然無光。
他抽動了下嘴角，凝聚了生命的最後一口氣息，終於一字一字顫抖道：“終有人……會替我將你……的麵具摘下。”
上官鬥天淡淡道：“麵具吾已替你摘下，隻是你自己執迷不悟罷了。”
致命黑暗與無限冰冷，不知何時已悄然回歸。
台下眾人隻感覺天地如同即將被毀滅。
每個人都直覺已喘不上氣，背上如同背負了一座萬斤大山一般沉重無比。
洪醉武的身子早已死命般猛顫，卻始終未出手。
他隻腳步一動，就已衝向了倒在地上的洪自在，手掌輕撫上他慘白色的臉龐，覆蓋上一雙毫無生機的老眼。
下一刻，洪自在的雙眼終已閉合。
他的嘴卻仍微微張開，眼中一滴晶瑩的淚水，同樣仍懸掛在睫毛之上。
洪醉武驟然偏過頭，斜視了一眼上官鬥天，目中早已充滿了滔天怒火。
他死死咬牙，一字一字道：“我今日不出手，並非是怕了你。”
“待我替幫主整頓好丐幫，那個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他的心裏同時毒誓般狠狠惡咒道。
現在，世上又已多出一段被上官鬥天製造出的可怖仇恨。
上官鬥天隻死死凝注著洪自在。
他是否已默認了洪醉武的話語？
他竟也沒有出手攔下洪醉武的意思。
難道上官鬥天是想讓仇恨愈傳愈遠、愈久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