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蕭生玉的變化,也始終未看畫卷一眼,隻緩緩地伸出了一隻手。
壇口是用軟木死死塞住的,軟木看上去極為墨黑幹燥,上麵的灰塵厚得出奇,也不知已放了多少個年頭。
“無名”張開五指,輕輕地放在軟木上。
隻聽“啵”的一聲輕響,美酒已被開封,而輕勝鴻毛的灰塵卻未落下一絲。
蕭生玉的心不禁又深沉下去一分。
原本就已跌至低穀,現在卻好似已陷入地下,甚至就連呼吸也變得極其困難。
就算是傻子卻也能看得出來,“無名”絕不是一個普通人,反而武功早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若是尋常習武之人,無論如何,也絕不能如此輕鬆地打開不知塵封了多少年的酒壇。
無論如何,軟木上麵的灰塵絕對會隨風亂舞。
酒果然是美酒。
香得簡直可以讓人心醉。
“無名”揚起酒壇獨酌了一口。
琥珀般晶瑩的美酒,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滴答滴答”墜在地上。
原本美妙且富有韻律的聲音,卻猶如一柄柄重錘擊向蕭生玉的心口,使得他痛不堪言。
蕭生玉始終緊閉的嘴驟然張開,一字一字道:“你準備沉默到幾時?”
“無名”道:“你已開口,我自然也就開口。”
蕭生玉聽著這句話,心裏更覺苦痛至極,嘎聲道:“我是該叫你無名,還是該叫你真名?”
“無名”道:“無名與真名,隨你如何叫。”
蕭生玉道:“你為何要如此做?”
“無名”默然不語,隻端起酒壇喝下一口酒。
蕭生玉道:“你要我現在如何做才好?”
“無名”緊閉著嘴,又仰起頭喝了一口酒。
蕭生玉低喝道:“我已連續說出兩句,你為何又要沉默?”
“無名”放下酒壇,道:“你問的問題,我無法回答。”
蕭生玉凝注著他,整個人像是隻剩下了一堆軟骨,無力地倒在竹椅上,喃喃道:“你自然無法回答……”
他的心中早已痛苦至極,竟霍然死死閉上眼,一個字也不再說,什麼事也不願再想。
“無名”也好似什麼也不想說,隻始終默默獨酌。
默然良久。
蕭生玉終於不得不睜開雙眼。
雖然真相令他感到無比絕望、苦痛,但又必須得默默承受。
一道充滿痛苦悲哀的目光,直直凝聚在“無名”的身上。
“無名”卻仍仿佛不見,隻將酒壇裏的最後一口美酒一飲而盡。
蕭生玉驟然起身,一言不發地向著竹門行去,最愛的美酒竟一滴也未飲下。
他行得極慢極慢,仿佛每一步都費盡了渾身力氣。
“無名”凝注著他好似即將跌倒的背影,道:“就要走麼?我送送你。”
蕭生玉步子未停,身子卻已顫抖得更加劇烈,死死咬著牙一字字道:“千萬莫送……千萬莫送……”
八個字未說完,他就已是熱淚盈眶,滿麵悲痛欲絕。
“我……我……不殺你,我們以後……絕不再是朋友……”
這一句話,蕭生玉竟是在心裏用苦澀鮮血默寫而出。
雖然二人才僅僅見過兩次麵,僅僅說過寥寥數句話,蕭生玉卻早已將“無名”當作比生命更為寶貴的朋友。
寂寞如同蕭生玉,“朋友”二字自然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然而直到此刻,“無名”竟仍在“裝模作樣”,蕭生玉簡直惡心得想要嘔吐。
他終是已對“無名”死心。
“無名”卻好似故意要惡心蕭生玉,竟身子一動,就踱步跟隨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