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切都沒有發生,說不定二人還能成為朋友……
“無名”的聲音又傳出:“我對不起她。”
黑袍人緊握雙拳,一字字咆哮道:“你自然對不起她。”
他緊接著怒喝道:“你可知她每一天是如何度過的?”
“每一天……都在用血作畫、寫字,我百般阻攔,卻仍不起絲毫作用……”
“而每一幅畫、每一個字,都與她的悲慘遭遇有關……”
“她的話絕不多……但每一個字卻都絕與你有關……”
話音忽然變得極低,隻聽黑袍人一字字喃喃接著道:“她從沒有流過淚,縱然是在臨死之前,也絕未流淚……隻流血……隻流血……”
“隻流血”三字一出口,黑袍人的雙眼竟真流出了猩紅的鮮血。
他的臉與乞姝無二,縮骨功也一直在維持,竟好似已化作了乞姝本人,雙眼早已充滿怨毒憤恨,死死地凝注著竹屋,毒蛇一般的目光好似早已穿透了重重阻礙,全部凝聚在了“無名”的身上。
月淡無星,烏雲急聚。
黯黑深幽的天際灑下了冰冷細雨。
淅淅瀝瀝,綿延不絕。
黑袍人眼中的鮮血不斷被雨水衝刷,卻無論如何也洗不掉兩抹猩紅,反而被拉得又細又長,如同雨水一般連綿不斷。
黑袍人緊閉上眼,一字一字低語道:“乞姝死的時候,同樣是在雨夜……我仍陪著她……”
他又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語氣道:“我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她眼中的憤恨悲痛……”
“我親手將她的臉皮一點一點撕下……鮮血同樣愈洗愈濃……”
“我將其製成人皮麵具,又親手將我的臉皮撕下,將麵具一點一點縫補在我的臉上……”
黑袍人驟然睜眼,無比詭異地一笑,喃喃道:“這樣……她就可以……永遠‘活’下來……”
蕭生玉恍然一悟,下意識在心中歎息道:“原來這一張臉竟不是易容術……而是……想不到……”
不知何時,“無名”竟已行出了竹屋,與蕭生玉並肩而立。
“無名”凝注著黑袍人,道:“想不到你對她用情如此之深……”
黑袍人一字字道:“自我知道你的存在之後,就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替她報仇……”
“可惜我習武天賦不佳,隻能將心思放在旁門左道之上,隻盼有一日能夠用來對付你……”
“隻恨……隻恨……我費盡心血,終究未能如願……”
“無名”道:“你就這麼想殺了我?”
蕭生玉心下一凜,好似已明白“無名”的想法。
他下意識偏過頭凝注著“無名”,努力動了動嘴想要說話,卻發現根本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蕭生玉能說的話,無非是阻止“無名”。
他卻又知道,無論什麼話,都絕不能動搖 “無名”的心。
黑袍人早已瞪大雙眼,死死凝注著“無名”,好似恨不得用惡毒的目光將他刺穿。
良久良久。
黑袍人淒冷一笑,一字字歎道:“你說我想不想殺你?”
“無名”道:“你要殺我,過來就是。”
蕭生玉的身子瞬間跌倒在地,極似一灘軟泥。
不想“無名”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蕭生玉早已明白,為何“無名”始終未做出任何解釋,也已明白為何“無名”隻隨意地將畫卷擺在顯眼的桌上。
隻因“無名”的人格實在太高尚、太偉大,竟連世間最為珍貴的生命都可以不惜。
那麼還有什麼樣的侮辱冤屈,是他需要解釋發泄的呢?
“無名”話音未落,黑袍人已下意識一怔。
他也絕未想到,事情竟會變得如此簡單。
蕭生玉的不堪表現,無疑代表著“無名”的話語是發自內心。
黑袍人早已淒笑出聲。
雖然是在笑,眼中血卻已更多、更濃。
他極其輕柔地撫摸著臉龐,一字一字深歎道:“乞姝……我的情人……可看見麼……我即將為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