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春華樓,是一座經營江浙菜的飯莊,而又不僅僅是傳統的江浙菜。它的菜品,融彙了魯菜的風韻,別具一格。但凡來了京師的人,少有不來此見識一番的。陸小鳳也不例外。
雖然他最近很不好,但他還是不願放棄這春華樓的美味。
即使春華樓的價格真的很貴。即使他麵前的那道大烏參嵌肉就花了他一百兩。他還是願意來。
不想,他花了錢,卻半點享受也沒得到。
原因是與他同坐的人。
這人並不是敵人。雖然陸小鳳的敵人很多,讓他食不知味的也大多是敵人,但這一次真的不是。
這人也不是朋友。陸小鳳的朋友,即使後來成了敵人的,也從沒有讓他在餐館食不知味的。
這人當然也不是陌生人。如果陸小鳳知道這人成了自己的陌生人,當場嚎啕大哭不可能,但轉過身一場大醉是免不了了。
這人是薛冰。
她是陸小鳳最無法麵對的人。他寧願麵對西門吹雪的劍,也不願麵對薛冰。
他不知道怎麼麵對她。
“哼!”薛冰一聲冷哼。陸小鳳登時打了個哆嗦。
“你既然沒有話,還留在這裏幹什麼?”薛冰冷冷道。
“我……”陸小鳳說不出話來。縱然他千般機巧,此時此刻也全然無用。
“哼!”薛冰見陸小鳳這樣,不禁又哼了一聲。
氣氛愈加尷尬起來。
珊瑚陪坐在薛冰身邊,麵對這尷尬的氛圍,不禁將身子縮了縮。她隻希望這兩人都想不起她來。
明明我隻是局外人,為什麼要在這裏?她心中哀歎道。
她這才知道,她那半個老師趙誌方為什麼躲得老遠了。可她那老師能躲,她這個弟子卻躲不開了。作為救了薛冰的人,她也有些必須在此的意味。而且,她那除妖師的熱心腸卻也讓她自主選擇了這裏。
沒熱心腸也不存在除妖師。
可現在她還是後悔了。
我為什麼要在這裏?!珊瑚心中悲鳴。可她同時還是要服從薛冰恩愛的指引,在陸小鳳祈求的眼神下,一道一道品嚐那些由陸小鳳付款的菜品。
她知道陸小鳳希望她對薛冰說些什麼。可她可不敢違逆這個薛姐姐的意思。
她已經被這個被人稱為天下四大母老虎的姐姐揉搓怕了。
對她來說,明明吃著從未品嚐過的佳肴,卻食不知味。
實在是,太痛苦了!
……
還好我跑得快。一間普普通通的小酒館中,趙誌方大口啃著肥美的羊腿,慶幸自己脫離了薛冰的魔掌。
帶著現女友與前男友攤牌,嘖,這場麵,老夫還是躲遠點吧。
他也不管薛冰到底是不是要玩百合,反正他是這樣看的。
雖然他的珊瑚弟子如果知道他這麼想大概會哭,但他卻覺得那更有趣,全然不顧自己本來是要與珊瑚修複關係了。不過經曆了繡花大盜一案後,又在南王府見識了葉孤城那樣精彩的人,珊瑚與趙誌方的嫌隙也弱了不少。相對於那些,他們之間那點嫌隙根本不算什麼。
那三個應該會食不知味吧,可惜了那一桌好菜。趙誌方吃的滿臉油光,形象全無,卻還是沒停下幸災樂禍。
真不如我這粗獷的大羊腿,嗯,好吃!他又大口咬下一大塊肉,不顧臉上的油光更亮了一級,心滿意足地大嚼起來。
說起來,也有段時間沒吃到蓉兒的手藝了。這次回去後,一定要央蓉兒弄桌好的。他吃著羊腿,思緒居然就發散到美食上去了,將珊瑚、薛冰和陸小鳳的事徹徹底底丟到一邊!
“糖炒栗子……客官,要一點糖炒栗子嗎?”突然,一個蒼老,甚至可以說幾乎完全嘶啞的聲音從趙誌方身邊響起。
趙誌方不禁抬頭一看。
說話的是一個很老的老太婆,穿著身補滿補釘的青色衣服,背上就好像壓著塊大石頭,好像己將她的腰從中間壓斷了。她的臉滿是皺紋,看來就像是張曾揉成一團,又展開了棉紙。
“客官,要一點糖炒栗子嗎?剛上市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熱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錢一斤。”老太婆又道。
老太婆是那樣可憐。想想看,一個孤苫貧窮的老婦人,已到了垂暮之,還要出來用她那幾乎完全嘶啞的聲音,一聲聲叫賣她的糖炒栗子。這是多麼令人同情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