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帶著蘭芝和女兵們到廟裏看了看,在元始天尊的塑像前燒了香,回來又在麻姑池旁邊觀看遊魚。劉芳亮帶著一個道士匆匆走來,低聲說:
“他是從闖王那裏才來的,恰好在這兒碰到咱們。闖王催咱們快去哩。”
高夫人一聽說是從闖王處來的人,又驚又喜。她把這位風塵仆仆、滿麵堆笑、十分麵熟、但又一時叫不出名字的道士渾身打量一眼,正待說話,道士搶先說道:
“夫人,你忘了?我一向跟著劉將爺,姓王,人們都叫我王老道。”
“去年冬月,是不是劉將爺派你去商洛山中?”
“就是,就是。後來闖王派我假裝道士朝華山、朝終南、去西安府,刺探官軍動靜,所以一直沒有回來。一轉眼就是半年多啦。”
高夫人笑著點點頭,又問道:“有闖王的書子麼?”
“有,有,在這裏。”道士打開發髻,取出來一個小蠟丸,遞給高夫人。
高夫人趕快掰開蠟丸,取出紙團,打開一看,交給劉芳亮,臉上的笑容登時沒有了。芳亮看見紙上是闖王親筆寫的幾句話:
日內大舉,將士多病。速來會師,共禦官軍。十萬火急,不可有誤。營中近況,統由老道麵稟。
高夫人小聲問:“王老道,近來瘟疫傳得很凶麼?”
“稟夫人,近十來天瘟疫更凶啦。弟兄們紛紛病倒,大將們也差不多都躺倒啦。”
“大將們都是誰病了?”
“起初是總哨劉爺染上病,隨後不久,一隻虎李將爺、高舅爺、田將爺,許許多多,都陸續病倒啦。如今大將中隻有袁將爺一個人沒病倒。”
“闖王的身體可好?”
“闖王的身體還好,不過操心太大,也太勞累,看情形也不如平日啦。”
“雙喜兒和小鼐子都還在他身邊麼?”
“在,他們倒是活蹦亂跳的,無病無災。”
“官軍有什麼動靜?”
“他娘的,新任陝西、三邊總督鄭崇儉趁著這個時機調兵遣將,要把咱們闖王的人馬圍困在商洛山中,一舉消滅。如今在商洛山四麵都有官軍調動,武關和商州城都到了很多官軍。闖王心中很急,派我火速來見夫人和劉將爺,請你們快去,萬勿耽擱。”
“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
“這一帶我條子熟。我是穿過龍駒寨走偏僻小徑往熊耳山去,沒料到在這兒碰見你們,巧極啦。”
高夫人又問道:“龍駒寨好穿過麼?”
“我一個人扮做出家人好混過去。寨裏祖師廟還有一個道士是我的師兄弟。可是大隊人馬從那裏過,怕不容易。雖說那裏隻有鄉勇和巡檢司的兵丁守寨,可是寨牆堅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另外還聽說馬上有幾百官兵從商州開到,說不定這時已經到啦。”
“有沒有小路可以繞過去?”
王老道皺著眉頭想了一陣,臉上掛出笑容,回答說:“有,有,可是得多走兩天的路程。”
“你知道怎麼走法?”
“知道。”
“好,你休息去吧。”
劉芳亮小聲囑咐說:“王老道,關於許多人染上瘟疫和官軍要圍困闖王的話,你不要在將士們麵前露出一個字。”
聽了王老道的稟報以後,高夫人的心上感到沉重,昨夜以來的興奮和快活心情一掃而光。她決沒有料到瘟疫在商洛山中傳染得如此凶猛。這樣下去,如何對敵?萬一闖王也染上瘟疫怎麼好?染上了瘟疫的將士們有沒有辦法治好?……
這一串問題一齊出現在她的心上。還有一個使她焦急的問題是她必須盡快地到商洛山中,助闖王一臂之力。可是怎麼走呢?從這裏走龍駒寨是捷徑,可是得打仗,損折人馬。繞道過去,得多走兩天路程,那就是說,最快還得六天或七天才能同闖王會師,能來得及麼?萬一在這六七天中官兵先到了商洛山中,或闖王不幸病倒,怎麼好呢?
“嫂子,怎麼決定?”劉芳亮見高夫人遲遲不說話,忍不住問。
“你看怎麼好?”
“我看咱們不如照原計劃直奔龍駒寨,愈快愈好。倘若咱們趕在官軍前邊到了龍駒寨,賺開寨門,就可以早到商洛山中,倘若不成,再設法繞道不遲。”
“仍然直奔龍駒寨?”
劉芳亮點點頭:“愈快愈好,要出敵不意才行。”
“既然這樣,咱們不要在這裏耽擱,趕快走吧。”
“好,走吧。”
人馬迅速地整好隊,又向前進發了。
從熊耳山到龍駒寨,本來輕騎兵也需要走四五天,路上還不能耽擱,但他們隻用三天時間就趕到了。在向龍駒寨行軍的路上,高夫人探聽到雖然龍駒寨已經到了幾百官軍,但都是新兵,沒有見過陣仗。又聽說近幾天不斷有小股官兵從河南來,通過龍駒寨向商州增援。還在崤函地區活動時候,高夫人同劉芳亮就準備下二百多套官軍號衣、許多官軍旗幟,以備不時之需,不想如今果然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