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子懂怎麼親賢臣,遠小人嗎?”容淩問。
怡王搖頭,“太傅講的,父皇講的,我我我……很多都不懂。”
容淩耐心的道:“太子不懂,是因為太子還太小。所以太子才要讀書呢。臣講的,便是賢臣亦能為小人,而小人,一開始時並不是小人,時勢所造而已。”
容淩輕笑,回想著老祖父之語:“比如,臣所在的韓家,便有著祖訓,永遠站在勝利者的一邊……並不是站在有理者一邊……呃,臣今日多講了些時間,太子慢慢的就會明白了。對嗎?”
怡王點點頭,清脆的聲音道:“是,太傅。”
接著小小的人兒將自己的小手放到了容淩的手中:“太傅,父皇說,你太孤單了,讓本王陪著你些。”
站在太子殿外的陽帝,微微的笑了,這個韓容淩,可真是有些意思……這些話,作為一個臣子,是絕對不會對一代帝王說的,他卻說了出來。
陽帝對於怡王的表現很滿意,對於容淩亦很滿意,天下父子都希望有幾個好的兒子,看著這麼小的兒子被容淩教導得這麼好,陽帝對容淩的暗地裏的怨恨,少了幾分。
等容淩牽著怡王的手向著冰泉宮而去,陽帝才大步離開。
清冷的冰泉宮裏,容淩先是帶著怡王去見許嘉逸:“怡王,這是前太子呢。他呀,是一個英雄呢……”容淩的聲音裏帶上了淡淡的懷想,“為了臣,竟險些丟了性命,臣便一直陪著他了。”
怡王側著頭,望向容淩:“太傅,別傷心。你還有本王陪著呢。”
容淩吸了吸鼻子,展顏一笑:“臣沒有傷心,能這麼正大光明的陪著他,也是好的。”
“太傅,你是我見過最美的美人……你很喜歡太子哥哥吧?”怡王童言無忌,努力的伸出手,為容淩拭淚:“太子哥哥不會喜歡太傅流淚,以後不要哭。”
容淩看著靜靜躺著的許嘉逸,眸子裏閃過一絲溫情,“是啊。他不會喜歡。怡王,臣去做些點心來,以前前太子最喜歡吃呢。還有,以後不要再叫太子哥哥,叫景王哥哥就好。太子……以後隻能是怡王。”
怡王的眼睛眨了又眨,歡快的答應下來:“是,太傅,以後本王會叫景王哥哥。”
容淩一陣恍神,良久,他收拾起了心情,六個月的相伴,他對許嘉逸熟悉到隻掃一眼也能知今日動了沒有……
他一邊做著糕點,一邊想著,再過幾日,便是上巳節,那天市整個京都會非常熱鬧,待在閨中的女子會在那天上市集,尋找如意郎君。很久沒有出過宮了,想帶著許嘉逸出去看一看。
怡王吃完糕點,大讚好吃。容淩帶挑的唇角勾起了久違了的輕笑。
怡王一時看得呆了:“太傅,你可要常常笑,實在是好看。”
容淩抿了嘴,為怡王擦去嘴角殘留的粉末,“人小鬼大!太傅知道了,下午還有書畫課,怡王早些去準備吧。不可貪玩。”
待得怡王離開,容淩在冰泉宮的院子裏放在一張躺椅,鋪上軟和的被褥,將許嘉逸從榻上抱起,放到陽光下。
容淩的手指劃過許嘉逸的臉龐,心裏微歎,無論怎麼盡心盡力的照顧,還是讓他消瘦了……身子抱起來越來越輕飄,骨著輅的手都生疼生疼的。
唯有熟悉的眉眼,帶給了容淩些許安慰。
想到了上巳節,容淩坐在了安頓好了的許嘉逸身邊,拿起筆畫了起來,他想要做個輪椅,這樣的話,不必麻煩旁人,自己也能帶著許嘉逸出去閑逛了。
風吹過樹葉,又劃過許嘉逸的臉龐,再拂動了容淩手中的紙張……
容淩偏了偏頭,望一眼許嘉逸,再垂首認真的改動著。
“許嘉逸,你看我畫好了。等明日便找上工匠,為你製出來。到時候,我便能帶著你一起去看京都的繁華了。等到怡王大了,我們老了,我還會帶著你走遍大江南北,如同你以前陪著我的一樣。”
一滴淚從許嘉逸的眼角滑出,不多時,便被溫暖的陽光拂去了痕跡。
“怡王很聰明,也很用心,陽帝選的這個繼承人不錯。你等等啊,我去拿明天課的內容來讀給你聽。”
“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救國難,雖然確有其事,卻未免太過重視於個人的作用,與其將興邦定國寄於個人之威望上,不如寄於優良的製度之上,也唯有優良的製度,才能保證長治久安,任何人治高於製度治,都存在於各種弊端……”
微帶清越的聲音,在冰泉宮的院子裏緩緩的流淌,一坐一臥,猶如一幅絕美的畫。
良久,容淩才讀完手中的手抄書,歎了口氣,伸出手,輕輕的拂過許嘉逸的眉眼:“快點醒來吧,你怎麼還不醒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