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那頭老狼在鮮血的吸引下走到我的身前,它探出不知道是不是依舊靈敏的鼻子,嗅了嗅。
可就是眨眼之間,之前因為血腥味而變得充滿了鬥誌的狼一個竄身退了回去。
從它的眼睛裏,那野性的目光之下填滿了恐懼,就像是剛才的觸碰遭遇到的並不是新鮮流出的血液,而是毒藥。
“你以為我不知道?”
雅修收刀,刀刃幾乎沒有收到阻力的從我的手心被抽回,連帶著手掌幾乎被切成兩端,可是雅修的刀尖剛剛入鞘,不論是斷開的肢體還是流出的血液全部叛離了時間的秩序,變回了完好無損的樣子。
“你需要飲血,不可能是餓了,也不是消耗過度,你已經難以壓抑自己的力量了,你無時無刻的保持著範海辛的狀態,並不單純是警惕隨時可能到來的戰鬥,你也在警惕自己。”
“是啊,你說的沒錯。”
我握了握剛剛複原的手掌,我已經沒有痛感了,不知道是不是身體自我修複的時候擅自做了決定沒有複原管控痛感的那一部分。
我知道瞞不住雅修,但是我希望能夠瞞住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我伸出手來,將自己的上衣解開。
我看見雅修的眼睛裏閃過的一絲驚慌,是啊,是的,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了。
從我的心髒的位置,那原本應該隻是供全身血液的流動的中樞的位置,生長而出的,攀附在我的皮膚上的東西,像是細小的寄生生物,他們在我的血管裏存活,將所有的血管變成了突出的紫黑色。
那模樣如不是知道內情的人,可能還會驚歎是哪家技藝高超的紋身師作出了如此自然而精美的工藝品來。
起初那異樣隻是盤踞在我的心髒周圍,最遠的一支衍伸到了鎖骨上,就像是從鎖骨的中間穿過,將那骨骼擊碎然後重新鍛造成了充滿黑線和裂痕的東西。
可是我解開上衣的同時,那束縛也一並解開了。
我放鬆了警惕,畢竟是對著少許能夠完全信任的人。
那不知道是什麼確切的東西的黑色的掠奪者,從心髒裏爆發出來,從我的肩頭,從我的脖頸,從我的臉側衝過直衝上頭頂,將我的整個右眼貫穿,撕開我的麵龐,隻留下左側少許的空間,仍然是完整的樣子。
在那黑線的襯托下,原本就會因為異變而變得猙獰的麵龐顯得更加可怕,連被激發出來的獠牙都盤上了黑色的絲線。
以心髒為界,右側已經變成了另一幅摸樣,骨骼怪異,肌肉膨脹,獠牙和利爪。全部在那隱藏在血管裏的黑色的激發下變成了可怖的模樣。
“多久了?赫爾。”
“我努力了十年,勉強壓製住了,可是沒想到,這才多久啊,就變得比以往還要嚴重了。”
右眼的視力也逐漸的模糊了,並不是看不清東西的意思,而是從那眼中能夠看見的隻有活著的東西,隻能看見血流。
看見本能裏所渴求的東西。
“我就要死了啊,雅修老哥。”
我伸出依然完好的手,抓住了我的右眼。
我將它整個的挖了出來,我看見仍然還在跳動的純黑的眼球,那上麵遍布著由紅色的血管勾勒出的奇怪輪廓。
黑色的血從傷口流出,還沒有接觸到地麵就開始詭異的倒流,就連被我握在手裏的眼球都有衝破我的手掌的束縛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的衝動。
“現在控製還來得及,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雅修將刀完全收回鞘中,話語裏存留著失落,他沒有底氣,就算他知道我這是向著血魔靠近的症狀,也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能夠抑製,不再戰鬥,不再獲得體外的血液,不再死去。
可是我做不到,我現在沒有這個機會能夠再次停在某一個鄉間小城來調養生息。
“不,雅修老哥,我不能那麼做。”
“你想借著聖堂人的手殺了自己?”
“我沒有辦法自殺,你也看到了。”
我抬起手,將那脫離了自身的眼珠捏碎,可是那眼珠剛剛變成一陣黑色煙氣還沒有來的及消散,就像是蜂群歸巢一樣重新彙聚在了我的眼眶裏。
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已經死不了了啊,雅修老哥。”
“那你準備怎麼辦?變成血魔,然後不斷和自己的靈魂戰鬥,在漫長無邊的歲月裏不斷的掙紮,痛苦,然後屈從於欲望。”
我忽然感覺到了恐懼,從雅修的話語裏。我催動體內的力量將那黑線逼了回去。
我不知道那些血魔的心裏,到底還有沒有作為人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