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托裏拆利小號型空間生命體,這是一個介於二維生命體與三維生命體之間的奇特生物,這是一個體積有限的生命體,但是表麵積卻是無限的。
一層又一層不斷涵蓋疊加的宇宙,就像是一片層層分級的海洋,而人類所處的哈勃宇宙,在這片海洋中,連某一個泡內內的水分子的誇克都不如,人類所居住的宇宙,不過是超宇宙中的一頭由無數宇宙團構成的阿列夫集合串蟲觸角上的一個細胞而已。在宇宙之外,超宇宙之外,超相宇宙之上,全方位宇宙之上還有終極集合宇宙,再之上,還有終極宇宙,再之上,還有太宇宙……一個個稀奇古怪的宇宙都在以各自的方式演化著,有些宇宙本身就是一種生物永遠沒有盡頭的博爾赫斯式交叉小徑的城堡、克萊因章魚、狄拉克海鯊、膜宇宙菇、拉普拉斯蝶、梅塔特隆立方鳥、熱寂環流鱟、悖論空集泡、meskoverse集合菌……
這些超越人類想象力的生物,其存在形式已經遠遠超出了以往對於生命的定義,一些生命體甚至完全以方程組的形式存在於純數學宇宙之中。
而一些超時空的超維生命體更是極其有趣,比如說四維蛇,這種蛇的蛇頭存在於五十億年前的遠古,而蛇尾卻有可能存在於五百億年後的遙遠未來。再比如說量子龍,這種能夠穿梭於各個孿相宇宙的動態管狀生物,有可能龍頭出現在某個對稱性不破缺的亂碼宇宙,而龍尾則出現在一個存在著人類的邏輯宇宙中。
再比如說退相幹海膽,這種海膽能夠在每一個平行宇宙中都投射出它的一道身影,而它本體則存在於沒有固定形態的虛宇宙之中。
而在所有宇宙之上,則是上帝的領域。
也就是我所在的隱空間,最初被我命名為希爾伯特空間的無限維空間。
對於上帝來說,是不存在時間概念的,我創造出了無窮的宇宙,但是對於我來說,既可以說是過了萬兆兆京年,也可以隻過了一瞬間,對於上帝來說,想和做是一回事,因就是果,而果也就是因,甚至可以出現一果多因,一因多果,多因異果,同因異果,因果倒置、因果混亂、有因無果、有果無因、因果糾纏、無因無果等等超越人類想象力的狀況。
比如說兩個甚至多個初始值完全不同的宇宙,在演化到了某個時間點後,它們會很偶然得變得完全相同,這就是異因同果。
又或者一個宇宙演化著演化著,演化到了一定程度,卻又回到了最初演化的某個階段。
再或者,有些宇宙的時間就是不斷地在前進和倒退,其因果關係也是極難定義,隻是處在那樣的宇宙中的智能生命體是無法感受到時間的倒流的,因為時間倒流時,整個宇宙的熵值都會跟隨著一起倒退,智能生命體的記憶也會消失……
當然還有適合各種理論的宇宙,單單是MWI派和哥本哈根學派就存在著諸多的爭議,但是這兩個學派所爭議的物理法則,有可能在不同的宇宙中是各自滿足的。牛頓定律雖然在人類宇宙中被發現是局限的,但是在另外一些物理法則完全不同的宇宙中,卻是出奇地普適。而這種宇宙是超出人類的想象的。
希爾伯特空間內,我靜靜地安坐著,手中拿著一頁紙。
這一頁紙,曾經是一個能夠走動,能夠說話的人類少女,名叫葉靜雯。那一天,當她把權限送給我後,為了維持人類社會的秩序,她回到了地球,在修道院裏,她一個人在病床上靜靜地結束了她孤獨的一生,當她壽終正寢後,她重新歸置到了我的其他書中。而作為條件,我給她創造了她所期待著的沒有悲傷的宇宙。
“當初你之所以屠殺人類,是因為你早就知道,葉靜雯是一個有著愛心的女孩,發現你的最終目的後,會愛上你吧?”秦淑雅問我道。
“是啊。畢竟她是一個會為了隊員和集體榮譽會毆打怒罵我這個隊長的女孩啊。如果沒有一顆為別人著想的心,她又怎麼可能那麼做。”我歎息著,苦笑道。
“想見她一麵嗎?你可以的。”秦淑雅說道。
“不用操之過急,總有一天,我和她,會再見麵的。這也是必然。”我歎息著道,“到頭來,我還是敗了。敗在我自己手裏。”
“一切都隻是自導自演的遊戲罷了……曾經的傲氣,曾經的喜悅,曾經的悲傷,都隻是自我欺騙的空幻。”
“可是,明知如此,你還是會繼續下去。”
“是啊,會繼續下去。永遠地繼續下去。永無止境。”
我苦笑著看著秦淑雅,又看著站在一旁的蒂蘭聖雪和湯初紅,隨著我的話音落下,她們的外貌漸漸發生了變化,變成了我的模樣。
“開始泛神化吧。”
我如是道。
於是,一切融於黑暗。
……
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的轉世了,多少次的輪回來,我嚐試著成為了各種的存在,從康威鏈式箭號到羅素悖論,從亞誇克到一隻能夠縱橫太宇宙的梅塔特隆立方鳥,再從一顆恒星到一顆遊竄在宇宙中的隕石,又或者是變成一列文字,變成一道函數波,變成一束光,一坨糞便、一塊黃銅礦,又或者變成某個文明的成員,或者某個如同蓋亞意識一般的整體文明,甚至變成了時空本身。隻需要從不同的觀察維度把一個命題對象打上一個標簽,看成一個質點,我就能夠成為它那一個存在。
這一世,我選擇變成了一種用含有大量氮元素和氧元素的混合分子來進行震蕩傳聲的文明中的一個個體,這個文明存在於一個生命周期演化了一半的恒星的第三層球狀大質量天體軌道上,這是一顆七成以上表麵麵積被液態水環繞的星球,上麵的文明,自稱為人類。
那天,我在市立圖書館遇到了一個有趣的男生。
那是一個留著一頭黑發,但是卻充滿魅力的小家夥。雖然從人類的角度來說,他很聰明,但是在某些方麵,他也很傻。
我看著他被我藏在圖書館中的寶貝吸引了目光,將那本書輕輕拿起,反複翻頁,滿臉驚恐。
最後,我忍不住微笑著,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背後,道:
“你很喜歡這本書嗎?”
“隻是好奇。”他驚訝地轉過身來,但是很快控製了自己驚訝的表情。
“看你好像看得很入迷的樣子。”我笑了笑道。
他笑了笑,目光落在了我懷中的一本書上,然後他閉上眼,背誦一般地道:
“尼采在《瓦格納事件》中裏說了,‘在自己身上克服他的時代,成為無時代的人。這是對哲學家的最低要求,也是最高要求。’如果你翻開你手裏的《文學回憶錄》,翻到916頁的第三句,你也能夠找到木心對這句話的引用。”
我做出驚訝的表情翻了翻書,然後抬起頭來看著他,道:
“你也看過這本書啊。記性真好。”
他笑了笑:“我對我的記憶一向很有信心。”
我挑了挑眉毛,笑看著他道:“你很喜歡尼采麼?”
他麵帶優雅的微笑,說道:“隻是喜歡尼采的瘋狂。他是一個沒有喝過酒的酒神。意識是神性的,潛意識是魔性的,兩者相加,就是人性。”
我眨了眨眼,說道:“是嗎,真巧,我也喜歡尼采呢。”
那你呢?
你,喜歡嗎?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