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刁軍爺施刑行舞弊 宋家媳咬趾慰母訓(上)(2 / 3)

在兵卒的押解下,大槐下黑壓壓的人群排起的長隊東繞西轉,轉了一圈又一圈,活像一條盤臥冬眠的巨蟒,又像女人頭上盤起的發髻,如延伸開來足足有十幾裏長。這長隊中,吵鬧聲、唏噓聲、哭泣聲、歎息聲響成一片。驚天地,動鬼神。說來奇怪,未至深秋,大槐上那枯黃的槐葉在這聲震中紛紛落下,仿佛是蒼天散下的淚珠兒,飄落在眾百姓的頭上、身上,他們並不拂去,任其飄落,帶著故土的葉脈他們不知走向何方。大槐樹上槐葉落下,那一窩窩的老鴉窩很是突出。一群又一群的老鴉鳴叫著,圍著大槐樹在人群上空盤旋,“哇哇”地嘶叫著,就像為離去的,曾為這些飛禽提供了食物的人們送行,這些嘶叫的烏鴉為這些惜惜離別的百姓平添幾多的痛楚與淒涼。

宋億德哥弟三人和玉秀行進在這人群中。

此時的宋億德五內俱焚,思緒翻騰。他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老母,他不知怎麼帶好弟兄,他不知怎麼麵對老母發下的誓言,他不知怎樣為宋家傳宗接代。

玉秀悲淒地說:“億德哥,咱要是回不去,娘該咋辦呀。”

宋億德眼中擒著淚無奈地搖搖頭。

“大哥,把這穀子扔了吧,人都不知走到哪兒去,要這穀子幹啥?”億孝憤忿地說。

宋億德這次沒對億孝的話發火,深情地說:“小弟,我這才想起娘臨行時說的話了。”

億仁問:“娘說什麼了?”

億德說:“娘說,咱洪洞的穀子好,哪兒種哪兒發芽都有好收成。”

億孝不解地說:“哥,你是說娘知道咱回不去了?”

宋億德緘默片刻未置可否:“咱是娘的骨肉,母子連心,是否是娘有啥感應?”

億仁說:“哥,我悟出你的話了,這穀子咱不能扔,不管遷到何地咱都要帶著它。遷到哪裏就種到哪裏,看到穀子就想到了娘,就想到了咱家那峁峁梁梁。等安了新家咱就回來把娘接過去,讓娘享享清福。”

億孝說:“哥,我再也不說扔穀子了,就是磨破肩,壓彎腰,我也要種上好穀子,盼和娘團圓。”

玉秀沒說什麼,淚水流著已哭成了個淚人兒。

億仁看見急忙勸道:“嫂子,你就別哭了。有俺兄弟仨還怕養不活你,聽娘說過悲傷胎氣,咱宋家全靠你傳後呀。”

玉秀止住了淚水點了點頭,聲音淒婉地說:“俺不敢聽你哥仨提咱娘,娘打過俺,罵過俺,俺也恨過娘,可這一去俺再也挨不著娘的打罵,娘不打罵俺心裏憋的慌,俺想娘呀。”玉秀說著又哭了起來。

億德回過頭愛憐地說:“秀,你要真是想娘就聽娘的話,別傷心,養好身體保住胎氣,為俺宋家傳後,就算德哥我求你了。”

玉秀聽到這話,怎麼也忍不住了,她雙手捂住臉,唯恐他兄弟三人看到她眼眶中的淚水,可再忍也忍不住的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流了出來,沿著她那秀晰的手背流了下來。

被兵卒押解著的百姓,慢慢地向廣濟寺內的“移民局”蠕動著。

再說這移民局主管登記發放憑照川資的官員倒也和善,他們似乎理解、同情移民者離鄉別土之情,細聲慢語,溫情如水,給被移老百姓增添了幾分暖和。

移民官:“大伯,您老來自哪兒?”

一步履蹣跚的老者,拄著一條棗木棍走了過來,聽到這吏官問他,便側耳說道:“到哪兒都行,隻要能討口飯吃。”

這吏官知道這老翁是聽錯話了,便大聲重複道:“我問您是從哪裏來呀?”

老翁道:“洪洞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