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兒迎麵走來一個人,見到億德急忙說:“億德哥,你咋現在才回來呀?”
“咋啦?”宋億德忙問道。
“你娘死啦,今天‘一七’呀。”來人說。
“啊?”億德聽到這話猶如晴天霹雷。
“你看那新墳就是,是鄉親幫著安葬的。嫂子都哭昏過去幾次了。”來人聲音低沉,神情有點黯然。
聽到這話,宋億德不顧一切地向墳地奔去,大聲哭叫道:“娘,我的親娘啊!”
建興也跟在後麵大聲哭喊:“奶奶,奶奶!”
新墳旁,雲興和長興在地上哭啼著。
玉秀神情癡呆地,手執鐵鍁一鍁一鍁地為新墳增土。被隆起的幹土剛添到墳堆,一陣風刮來,幹土飛走了。玉秀又把被刮走的幹土添上,風刮著她添著,一邊哭叫的兩個孩子絲毫沒有拽著她的心。
億德和建興大聲哭叫著趕來,玉秀聽到哭喊聲回頭一看,見是億德,隻是瞥了一眼就又用鐵鍁向這墳上添加著被風刮走的幹土。
億德哭叫著來到墳前,雙腿跪下,雙臂合圍緊緊地抱著墳頭,大哭道:“娘,孩兒我對不住您,對不住您啊!”哭叫著把雙手插入土中,頭頂著了那孝杆,孝杆被頂歪了。玉秀扶正孝杆,木呆地把土添在了孝杆上。
億德拚命地把手插進墳土中,似乎要親近這位為他拖兒教子,在勞累和苦難中煎熬過這些年的老人。
建興見娘欲哭無淚,神情癡呆,便抱著玉秀的腿大哭道:“娘,娘,您咋啦?咋不說話呀?”
玉秀終於憋不住了,緊緊把建興抱在懷裏,聲音嘶啞地哭道:“孩子,我的孩子。”
建興聽到了娘的哭聲,用袖子為娘擦著淚:“娘,我回來了,來看您,看奶奶,看小弟弟了。”
玉秀用手為建興擦著淚水,說:“奶奶臨咽氣時還叫著你的名字,還叫我把你養大成人,要為咱宋家光宗耀祖呀。”
建興眼裏湧著淚水不哭了,用牙齒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這時雲興扯著長興走了過來。
“建兒,你奶奶臨咽氣時給了雲兒一本書,說是給你學過的《三字經》,我不認字,咱也上不起私學,你會多少就教你這倆弟弟多少,咱宋家沒有出過讀書人,可不能不認字呀。你山西老家奶奶對你爹說過,他是兄長是老大,要他帶好你二叔和你三叔,可你二叔、三叔現在音信全無。你現在是兄長是老大,雲興和長興就交給你了,以後學這學那就靠你了。”玉秀囑咐著建興說。
“娘,爹在宋寨那種了好大一塊地,咱就一塊過去住吧,那裏比這好,還有小河,小河裏還有魚哪。”建興有意讓娘開心點。
玉秀搖搖頭:“孩子,娘給你奶奶起過誓,娘哪兒都不去,死了就把娘埋在奶奶這腳頭上,娘到那邊要孝敬你奶奶,沒有你奶奶你們都活不成呀。”玉秀說著又哭了。
宋億德把麻糖和綠豆酥餅擺在了墳前的供石上,點燃著紙冥說:“娘,您老放心吧,孩子我會常來看您,我就是您的親兒子。”
玉秀瞥了億德一眼:“娘活著的時候多想聽你叫她娘,可現在她老人家走了,就是喊破天叫破地娘也聽不見。燒了紙你就還去種你那好地吧,我在這天天守著娘。”
億德燒了紙磕了頭,又拿起鐵鍁把老婦人的墳頭隆的高高的,把柳木孝杆插的深深的。然後對玉秀說:“秀,咱們回家吧,那裏的麥子已種上了,沒啥農活,我等娘過了‘五七’再去那裏吧。”
玉秀站起來,抱著長興,扯著雲興說:“你現在就走吧,娘每七俺都會給她老人家送錢花。你那地比娘都親,你就守著那地過日子吧。”說著頭也不回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