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爭初期德國人用得心應手的運動戰,現在卻反過來於他們不利了。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長時間的相持使德國的宣傳機器得以成功地一直爭辯到最後,說戰爭是可以打贏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在目前的軍事現實中,這種說法便行不通了。德軍再無可能發動另一次夏季攻勢。去年在庫爾斯克吃的敗仗,使一切希望都化為烏有:現在的問題僅僅是,在勢如潮湧的紅軍麵前,德軍還能支撐多久?在過去三年中,俄國的人力損失雖然慘重,參戰的部隊仍有300個師500多萬人,與之匹敵的德軍隻有200個編製不足的師計200萬人。最令德國吃驚和痛苦的倒不是紅軍後備兵力驚人的充足,而是它的頑強的戰鬥精神。在斯大林格勒被圍期間,希特勒曾吹毛求疵地解釋說,保盧斯元帥之所以未能攻克該城,是因為俄國人打起仗來像“沼澤裏的野獸”一樣。不管叫什麼名堂,這些東方“非人”所表現出來的精力和勇敢精神,是條頓民族所望塵莫及的。希特勒的東方政治的根基如何,這自不必說了。1944年,他連象征性的勝利都未想過。事實上,他關心的是西方的入侵。“它不但決定本年的勝負,而且還決定整個戰爭。”6月初,他對軍事顧問們說——說話時他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如果能將西方的入侵打退,那麼,這種行動便不能也不會在短期內再次發生。也就是說,我們便可將後備力量調至意大利和東方使用。”到那時,東方戰場便至少可以得到穩定。但是,如果不能擊退西方入侵者,這便意味著最後失敗。“在西方不能采取對峙戰的另一個原因是,我們若後退一步,都意味著在法國境內將戰線拉寬。由於沒有戰略後備兵力,要沿這條戰線部署足夠的兵力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得出結論說,“敵軍一開始入侵便必須將他們打敗。”但他並未將他私下裏對豪辛格將軍講的話也說出來:“如入侵成功,我就必須用政治辦法結束戰爭。”
希特勒把打敗西方的任務交給了隆美爾。由於北非的丟失,隆美爾已蒙受過一次災難,他認為,阻止入侵的最好地段莫過於海灘,因為這是敵人最薄弱的地方。“這些軍隊未站穩腳跟,甚至有可能暈船,”他辯解說。“他們不熟悉地形,能啟用的重武器也不夠。這是打敗他們最好的時刻。”他的年邁的上司、西線的總司令格德·馮·倫斯德將軍,看法卻剛好相反。決戰必須在遠離海岸的後方打。所以,所有的裝甲部隊和戰術後備兵力必須放在法國,以便包圍進犯之敵並將他們消滅。希特勒用妥協的辦法解決了爭論,但雙方對此都不高興。他把隆美爾的裝甲部隊全部調來,但部署的地方卻比倫斯德要求的離海岸近得多。
6月4日上午,隆美爾乘小車前往德國。他此行表麵上是為慶祝夫人的生日(6月6日),主要目的卻是前往貝希特斯加登,以說服希特勒再調兩個裝甲師和一個炮兵旅至諾曼底。“最迫切的問題”,他在日記中寫道,“是用交談的辦法把元首爭取過來。”作一短暫的休假,這段時間也由於巴黎的空軍氣象站剛預報有暴風雨,預計兩星期內不會發生入侵。
在英吉利海峽的另一邊,盟軍總司令德懷特·艾森豪威爾將軍,也麵臨進退兩難的境地。以“霸王戰役”為代號的入侵原定於次日舉行,由於天氣不好,他又有意將這次偉大的冒險至少推遲24小時。那天大部分時間,他都呆在拖車房裏——位於樸茨茅斯附近的一座林子旁——反複衡量得失:在惡劣的氣候條件下冒險進攻呢,還是等到7月?20多萬士兵業已聽過了關於此次戰役的命令,若待至7月,秘密肯定會泄露出去。當晚,新的天氣預報傳來了:天氣較好,6日則惡化。艾森豪威爾征求各位司令官的意見。空軍元帥阿瑟·特德爵士認為,雲層可能會阻礙其計劃的實現;蒙哥馬利的回答是:“我說,行。”艾森豪威爾作了裁決:6月6日,盟軍進攻諾曼底海灘。
英國雙重夏令時間6月6日的0點6分,空降開始,一個18歲名叫慕菲的傘兵跳進了聖梅爾埃格利斯一所女子中學校長的花園裏。這就是D一日的開始。1小時後,含混不清而又相互矛盾的報告便如潮水般湧進德國第七軍的各指揮部。德國時間淩晨3時,倫斯德通知最高統帥部說,敵傘兵和滑翔機在諾曼底大規模著陸。3小時後,倫斯德的參謀長通知瓦爾利蒙說,這極可能便是入侵的開始。他敦促將最高統帥部保留的4個後備裝甲師立即開赴登陸地區附近。
然而,約德爾卻肯定,這不過是個聲東擊西的牽製戰罷了。在此之前,他曾上過盟軍代號為“警衛員”的秘密戰役的當:一個偽戰爭計劃,巧妙地泄露給了最高統帥部。該計劃表明,登陸地點選在更北的地方,在加萊附近,即海峽的最狹窄處。因此,約德爾便拒不叫希特勒起身議事。
此舉令倫斯德的指揮部愕然。據作戰部長說,這個年邁的陸軍元帥“怒不可遏,滿麵通紅;連說話人家都聽不懂了”。要是換一名司令官,可能會直接給希特勒撥電話,但倫斯德是個老貴族,公開稱元首為“那個波希米亞下士”。他是不會低三下四地去求他的。他把請求一事留給下級去做——他們纏住統帥部不放,企圖叫約德爾回心轉意,將元首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