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坊的主管帶了一大批人驅散客人,賠禮道歉,笑的臉都快抽筋了,效果也是顯著的,很快坊內就剩下姑娘們和下人了。
就連囂張跋扈的杜若雲,主管不知對她說了什麼,大驚過後帶著鼻青臉腫的一群下人灰溜溜地走了。
“楚姑娘,咱們這兒來了位大人物,您回房後盡量少些出門。”主管恭敬地賠禮,餘光掠過楚雲綰身邊的清流,笑著道:“若是感覺枯燥了,可以讓清流去您那裏彈幾首曲兒給您聽聽。”
楚雲綰輕嗤,“知道了。”
對於這位大人物,她心知肚明,不就是宗瀾嗎,來喝花酒還要搞出這麼大的陣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攝政王似的。
“最好醉香坊的姑娘們突然全都病倒了才好呢。”她酸溜溜地嘀咕,然後又撲的一樂,要是真那樣,龍曉筱那性子,不急的跳腳才怪。
——
回房後沒多久,墨凝帶回來一個讓楚雲綰目瞪口呆的消息。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楚雲綰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姐,醉香坊的姑娘們全部都病倒了,聽說是吃壞了東西,鳳都幾家醫館的大夫全都請來了,忙的腳不沾地。”墨凝心有疑慮,這種情況太罕見了,除非是飲食方麵出了問題。
楚雲綰先是愣了愣,隨即大笑,就差沒蹦起來手舞足蹈。
“病的好!”她大讚一句。
墨凝一呆,看見自家小姐笑的這麼開心,她忍不住會把這次事件和她聯係在一起。
楚雲綰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不由翻了個白眼,“想什麼呢,小姐我是這樣的人嗎?”
她在心裏暗道,不知是哪位與她心意相通的高人,這麼給力。
墨凝在心裏鬆了口氣,幸虧這事兒和小姐沒關係,她們住了人家的地方,要是再搞砸了人家的生意,怎麼都是說不過去的。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楚雲綰心情頗好地道。
“樓下挺混亂的。”墨凝觀察著她的表情,很快就知道了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話語一轉,繞到宗瀾身上,“殷公子與攝政王殿下一直在天字一號房裏,到現在都不曾出來,也沒叫人進去伺候。”
“還沒走啊。”楚雲綰喃喃道。
“奴婢聽坊內的下人說了,殿下平日潔身自好,從來不流連青樓楚館,這次不知怎的就來了,更是派兵駐守在醉香坊門口,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造成的影響很大,不過短短半日,就已經傳遍半個鳳都。”
楚雲綰心裏一個咯噔,終於正視到某些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問題。
當今北翎皇上登上皇位二十餘年,羽翼早已豐滿,一山不容二虎,宗瀾是攝政王,雖然雙眼有疾,不參朝政,可畢竟同在鳳都,平時兩人免不了一番較量,這次他明目張膽霸占了醉香坊,大臣們一定會借這個機會狠狠參他一本。
“知道他們在房裏幹什麼嗎?”
“聽說在喝茶。”
“喝茶?”楚雲綰扯扯嘴角。
“是啊。”對於這件事情,墨凝也是非常想不通,如果真是為了喝茶,可以直接去茶樓,還不用這麼引人注意。
楚雲綰倏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到門口忽然又頓住,轉身往回走。
她不去,她為什麼要去。
宗瀾攆她離開,要把她往獨孤乾那裏送,她為什麼還要關心他的名聲怎樣。
恩,不去,就不去。
一直到晚上,在坊內晃蕩了一圈的墨畫回來了,她緊張兮兮地把門關好,湊到楚雲綰身邊,“小姐,你知道奴婢看到誰了嗎?”
楚雲綰手指轉著刻刀,漫不經心地問:“哦,你看見誰了?”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宗瀾,想著這個時間,他應該差不多已經走了吧,對的一定是走了,不走難道住在醉香坊嗎。
“奴婢看到了攝政王殿下。”墨畫小聲說。
啪地一下,刻刀落在桌子上,楚雲綰也跟著趴下,有氣無力地問:“他還沒走啊。”
墨畫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一雙眼睛異常明亮,“是啊,奴婢碰到他的時候,主管正帶著他和殷公子往三樓的廂房走,看樣子今晚是要住在這裏了。”
說完她看著攤在桌上的楚雲綰,有些納悶,“小姐,您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沒事。”楚雲綰默默把頭埋在胳膊裏。
楚雲綰,相信自己,你一定能堅持住的。
第二天,楚雲綰剛用完早膳,正窩在床上盤算自己的計劃,一道橙黃的身影風風火火地踹開房門衝了進來,一進來先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嚕嚕喝下去。
楚雲綰瞥了她一眼,“被放出來了?”
龍曉筱撫慰了自己冒煙的嗓子,“這次托了皇叔的福,不然你恐怕要有三個月見不到我了。”
“你是什麼寶貝?我三個月見不到你又不會掉塊肉。”
“哼哼,我知道你在心裏想,但是害羞不敢承認,放心吧我不會怪你的。”
“嘶——龍曉筱,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臉皮這麼厚?”楚雲綰順手撈起身邊的一隻軟枕朝她砸過去。
龍曉筱嘻嘻哈哈地接住,“以前沒發現沒關係,以後你會發現更多我的優點的。”
楚雲綰不理她了,她摸摸鼻子,走到楚雲綰旁邊坐下,“我怎麼感覺你心情不好?”
楚雲綰心道廢話,整天睜眼閉眼都是宗瀾的影子,滿腦子都是宗瀾走了沒有,為什麼還沒走,睡著了夢裏都是一堆堆的宗瀾呈小山狀落在她麵前,她能好才怪。
“你是不是生病了?”龍曉筱驚了驚,抬手放到她的額頭上試溫度,不熱啊。
“恩。”她懨懨地應了一聲。
她是生病了,生的相思病。
“不熱啊,難道是中毒了?”此話一出,龍曉筱不由暗自驚歎自己的想象力。
誰知,楚雲綰又懶懶地’恩‘了一聲,她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真中毒了,中的什麼毒?身體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找大夫看了沒有?”她急急道,一把抓住楚雲綰的手。
楚雲綰把自己的手從她手裏拉回來,無精打采的像霜打茄子一樣。
她中了一種名叫’宗瀾‘的毒,除了他,世間哪裏還有人解得了。
她這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可是急壞了龍曉筱,她又把她的手拿回來握住,“你別不說話啊,是不是大夫治不了,你放心,我去給你找更多醫術更好的大夫來,一定可以把你的毒解了。”
“治不好的,你別白費力氣了。”
“不會的,到底是什麼毒這麼厲害?”龍曉筱小臉嚴肅起來,她可就這一個好朋友,千萬不能就這麼沒了。
正當她心裏盤算著要不要親自登門去一趟納蘭府請醫術最高的納蘭老爺子來幫忙的時候,楚雲綰在旁邊輕輕說了一句,“相思毒。”
龍曉筱的表情立馬僵硬了,然後便是一片鐵青。
她憤憤把楚雲綰的手一丟,嘟囔道:“我還當你真的中了什麼解不了的毒,枉費我一片苦心想要解救你擺脫苦海,在醉香坊住了這麼多天,你竟然連一個男人都忘不了,真真太讓我失望了。”
楚雲綰被她丟開的手磕到床沿上,泛起一陣酸痛,她強忍著把手縮回來,揉著被磕疼的地方。
“你不是說能幫我解毒嗎,我可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然後她就看見龍曉筱萬分霸氣地把手一揮,“你把那個男人的名字報上來,我找人料理了他,這樣你總不會再記著他了吧。”
楚雲綰睜大眼,有些不敢置信,“真的?真能把他料理掉?”
龍曉筱十分享受來自好友的驚訝崇拜目光,洋洋得意地回道:“那是自然,隻要他是個人,我就能把他處理掉,省的你一直對他念念不忘。”
“那我可真說了,你一會兒一定要幫我把他處理掉。”楚雲綰麵上浮起一絲壞笑。
“說罷,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能心疼。”龍曉筱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
“恩,那個人叫宗瀾。”
龍曉筱聽了,點點頭,琢磨著這個名字,越想越熟悉,納悶道:“我怎麼感覺這個名兒這麼耳熟?”
你感覺不耳熟才不正常,楚雲綰驚訝於她竟然想不起宗瀾的大名,便好心提醒了她一句,“對啊,你皇叔不就是叫宗瀾嗎?”
天降霹靂,轟於龍曉筱頭頂,將她炸了個外焦裏嫩,黑煙騰升。
她僵硬地扭著脖子,字眼一個一個從嗓子眼裏蹦出來,音兒都高了幾個度,“你說的那個人,是我皇叔?”
然後,她看著楚雲綰精致的麵孔莞爾一笑,燦然若花,朝她輕輕一點,“是啊。”
於是,龍曉筱龍公主,華麗麗地倒頭暈了過去。
楚雲綰一愣,心裏打鼓,不會吧,這麼禁不起打擊,她走到龍曉筱跟前探了探她的脈,發現她隻是驚嚇過度,便想把她搬到床上。
龍曉筱卻突然睜開眼,一把緊緊攥住她的手腕,“雲綰,我剛才做了個夢。”
楚雲綰麵無表情地把她的手拿開,起身居高臨下望她,“很抱歉地告訴你,那不是個夢,既然沒暈就自己起來。”
龍曉筱臉色刷的一下又變了,她顫抖著手指抬起手臂,“你,你和我皇叔……”
“怎樣?”楚雲綰挑眉。
“沒天理啊,我皇叔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骨頭都有人喜歡,我這麼可愛年紀正值青春美好的少女竟然還沒找到意中人。”
楚雲綰小臉一黑,抬腳輕輕踢了她一下,“地上涼,別在地上賴著,起來。”
龍曉筱利落地起身,神色依舊驚異,“你之前說你喜歡的人要送你走,我皇叔為什麼要送你走啊?”
這純屬哪壺不開提哪壺,楚雲綰口氣不善,“他抽風了!”
“這次我皇叔突然駕臨醉香坊,手段強勢直接把客人都攆走了,被一群大臣齊齊上書參了一本,醉香坊是我的,我父皇就給我解了禁足,讓我來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曉筱的目光一直沒從楚雲綰身上挪開,望著她的神色像是在看什麼稀奇物種。
“還能怎麼回事,喝花酒唄。”楚雲綰臉色有多雲轉陰的趨勢。
“不可能。”她的聲音高了幾個度,“我皇叔一直以來潔身自好,別說我父皇了,就是我都不會相信,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會喝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