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連要求談判的地點就在他藏身的漁村,不遠處便是大海,海上飄著一艘巨大的商船,船上無旗,居村子裏的村民所說,這艘船已經停在這裏好幾天了,不見離開。
楚雲綰和景鋒從島主宮出發,趕了一天的路,在第二天下午到達漁村,宗瀾原本想要跟來,被她明令禁止了,理由很充分,讓他把自己身邊的事情處理幹淨再來摻和她的事。
至於他身邊的事情,兩個人彼此心裏都明白,方菁菁唄。
宗瀾雖然無奈,還是放行了,臨走前交代她要好好照顧自己。
一進村子,明顯氣氛不對,家家戶戶關門謝客,空曠的道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往前走了一段路,便開始有黑衣人把守,將一處看起來比其他人家好不少的屋子團團圍起。
楚雲綰心中了然,這大概就是蕭連棲身的地方了。
“什麼人?”
最近的一個黑衣人見有人靠近,麵色不善地上前將楚雲綰攔住。
“我找蕭連,你告訴他,我是楚雲綰。”楚雲綰沉聲道。
黑衣人麵露狐疑之色,“你們在這裏等著。”
他轉身進了屋子,片刻後重新走出,態度恭敬不少,“楚小姐,我們公子請您進去。”
楚雲綰抬步往前,景鋒想跟上去,卻被黑衣人攔住了。“我們公子說隻能讓楚小姐一個人進去,其他人都要在外麵等候。”
景鋒聞言,看向楚雲綰,楚雲綰輕輕點頭,示意他在外麵等著,自己走進那戶人家。
蕭連正在院子裏下棋,漁家簡陋,他也樂得自在。
楚雲綰覷見他對麵的空位,走過去直接在空位上坐下。
“我以為來的會是蕭庭,沒想到竟然是楚小姐。”蕭連頭都沒有抬一下,拿著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上某處。
“解藥呢?”楚雲綰淡淡吐出三個字,目光也落在棋盤上,之前和宗瀾下棋,她頻頻悔棋,宗瀾那般好脾氣的人都被她弄得沒了脾氣。
自那以後,她似乎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偶爾下個棋,一有不順就悔棋,最後宗瀾明言規定,不能悔棋,她才罷手。
罷手後第一次下棋,竟然與宗瀾打了個平手,不知道他是有意放水還是真的盡力了,楚雲綰都不在意,反正她的性格宗瀾也清楚,說是下棋不過是玩玩而已,從來不會真的動腦子去下。
蕭連抬眸看了她一眼,見她一直盯著棋盤,微微一笑,“楚小姐會下棋?”
“會一點兒。”猶豫一瞬,楚雲綰回道。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運氣,可以和楚小姐下一局?我雖然與楚小姐接觸並不多,但是楚小姐早先是定國公主,後來又成了西浮女王,覓得宗族長這等才華橫溢的郎君,必定有膽有謀,才藝雙絕,區區一盤棋不在話下吧?”蕭連饒有興致道。
楚雲綰暗道誰說是公主必須就得才藝雙絕了,原來的楚雲綰她不清楚,反正自己是不怎麼精通的。
“我來這裏不是和你下棋的。”她語氣硬邦邦的。
“楚小姐來和我談判,誠意不夠啊。”她越是拒絕,蕭連就越是好奇。
楚雲綰抿緊唇,“你真要和我下棋?”
“不假。”蕭連道。
“好吧。”楚雲綰妥協了,解藥還沒有拿到手,先忍忍吧。
兩人收了棋,蕭連執黑子,楚雲綰執白子。
和外人對棋,楚雲綰盡力靜下心來思考,可惜平日裏和宗瀾玩樂慣了,宗瀾的棋藝精湛,她沒有學會一分,剛開始蕭連還慎重地觀棋,到後來表情就變得詫異,最後便成愕然。
一局棋下來,楚雲綰落了個慘敗。
她心中沮喪,看來那一局平局的棋果然是宗瀾讓她的。
“棋下完了,你可以拿出解藥來了吧?”楚雲綰就是楚雲綰,即便下棋敗於他手,一樣可以麵不改色心平氣和地開口要解藥。
蕭連震驚於楚雲綰的棋藝,久久不語。
“你不是會下棋嗎,我想要的是尊重對手的對手,而不是故意放水。”他下意識幫楚雲綰找了個理由。
楚雲綰表示自己很無辜,“我是會啊,咱們下棋,我有走錯規則嗎?我知曉下棋的規則,但是並不精通,是你非要讓我下棋的,不然我才不會把自己不擅長的東西暴露在外人眼前。”
蕭連默了,他確定楚雲綰說的不是假話之後才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來談談正事吧。”他深呼吸一口氣,把手裏的一枚棋子丟進棋簍中。
“正合我意。”楚雲綰看看天色,他們下棋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如果再不盡快談妥,景鋒恐怕就要以為自己遇見不測闖進來了。
“解藥有,也可以給你。”蕭連道。
“條件?”
“窮其一生,玉凰島不準為難我,我也不會再與玉凰島為敵。”這是他做出的退步。
“可以。”楚雲綰答應的沒有任何一絲猶豫。
她答應的太爽快,蕭連有些不敢相信,一時間遲疑了。
“你真能代表玉凰島嗎?”他又確定了一遍,楚雲綰的身份他自然知道,不過他並不認為楚雲臨的妹妹和西浮女王這兩個身份能對蕭祁陽有多大的約束力。
“蕭連。”楚雲綰突然一笑,“在玉凰島這麼多年,蕭伯伯把你養大,在你心裏,他是什麼地位?”
“……我很感激他,他是好比我父親的存在。”蕭連說的確實是自己的心裏話,他從小沒有父母,蕭祁陽給了他所有的關愛。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把蕭伯伯看做父親,他自然也把你看做兒子,你見過誰家的父親會真的對兒子下手?”楚雲綰剛說完這話,無由來冒出一陣煩躁,不為其他,就為想起了楚霸。
全天下的父親也不是都為兒女著想的,她立馬在心裏加上這句話。
蕭連聽了楚雲綰的話,心中一動,幽幽一歎,“我輸了。”
“交出解藥,我給你三天的時間離開玉凰島,玉凰島不會再容你。”楚雲綰淡漠道。
“可以。”三天足夠了,他原計劃就是要離開這的。
楚雲綰眸光微動,蕭連為島主之位設計陷害,實際上心中很有分寸,從來沒有真的害死過人,他栽贓蕭茉,蕭茉隻是進了刑堂,少受了些皮肉之苦,他陷害自己,自己有宗瀾和西浮保駕護航,再不濟也是納蘭華裳的女兒,就隻有這一次,雖然是為了給自己謀出路,千不該萬不該動了楚雲臨。
暗處一名隱衛現身,將一隻木盒遞給蕭連,蕭連順手接過來轉遞給楚雲綰。
楚雲綰打開盒子一看,裏麵放著一株藥草,草葉一麵碧綠一麵霜白。
“這是可以讓楚雲臨蘇醒的藥草。”蕭連解釋道。
楚雲綰合上木盒,起身準備離開,蕭連一愣,似笑非笑道:“你就這樣準備離開?不怕我拿了一株假的藥草騙你嗎?”
“你不敢。”楚雲綰頭都沒回,蕭連如果敢拿假的藥草來騙她,等於同時得罪了多方勢力,玉凰島,宗氏一族,北翎,西浮,就算他上天入地三頭六臂也擺脫不了被碎屍萬段的命。
景鋒在外麵已經等急了,正要闖進去問問的時候,楚雲綰走了出來,她把手裏的盒子交給景鋒,兩人一同騎上馬返回王城。
在經過一處樹林的時候,空氣中忽然若有若無地飄起了迷煙。
楚雲綰動作一頓,朝景鋒喊道:“等一下。”她把一瓶藥扔過去,“空氣中有迷煙,你吃了藥,快馬加鞭回島主宮。”
景鋒聽了直接拔下塞子吞了一粒藥丸。
“姑娘,那您呢?”景鋒聞到了煙味,不由皺皺眉頭。
“我留下看看是誰要攔我的路。”這迷煙一看就是剛放出不久,應該是衝著她來的,難道是蕭連?
“要不我留下吧,姑娘拿著藥回去。”景鋒不放心。
“不行,對方是衝著我來的,就算我走了他們也會跟著,你回去務必要把藥送進蕭伯伯手裏。”
景鋒還是很不放心,楚雲綰態度堅定,根本沒有改變的可能,他遲疑片刻,帶著盒子走了。
楚雲綰見他走了,翻身下馬牽著馬走,一邊警惕地觀察著樹林,迷煙越來越濃,身體中的醫神訣已經自發運轉,還是不見有人現身。
旁邊的馬走的越來越慢,突然腿一彎倒在地上,睡著了。
楚雲綰想了想,也裝作昏迷的樣子倒在地上。
道路上靜悄悄的,過了一會兒,幾個黑衣蒙麵人從兩旁的樹林中現身,其中一個拿著繩子,還有一個拿著麻袋。
楚雲綰閉著眼,很快手就被綁住了,背後的隕星劍被卸下來,然後被裝進一個大麻袋裏。
依稀之間她聽見幾個人的議論聲,“嘖嘖,這劍真不錯。”
“真暈了嗎?”
“應該是吧。”
“肯定暈了,我的迷藥後勁很大,看看,這馬不都倒下了嗎。”
“不管怎麼說,還是警惕一些比較好。”
“手被綁住,她還能翻出什麼花兒來,快快走,把人帶回去給雇主領錢了。”
然後楚雲綰就感覺自己被一個人扛在肩膀上,運起輕功快速掠走,一顛一顛難受得緊,本來不暈現在頭真犯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