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報應,也許是因果,有趙一朝的武將卻是被壓倒了極處。但凡稍有不馴,便是清流文臣群起而攻。等閑武將,還不如相府中的販夫走卒。可想而知,武將的心氣又能有多高。
自古以來,武人投軍無不是為了一個衣錦還鄉,封妻蔭子。然有趙一朝,武人卻是淪為文官仆奴。普通的軍漢倒還好些,畢竟,他們見識不到什麼高等級的人物,但是於將門之中卻是不同。
就好似天下的儒生常唱的神童詩,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少小需勤學,文章可立身。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但凡武將立家之後,無不是改為詩書傳家。往往三代之後,就再也不會沾染兵家之事。如今但凡是顯宦的將門,全部都在暗中轉化為更堵世家,最差的,族中的子弟也有從政的。雖然說未必能夠東華門外唱名,但是以文職入仕而後以著軍功起家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道路。
所以,有才華的將門子都去走了文人的路子。橫刀立馬,征戰沙場的武人路數自然也就是被廢置在了一邊。如此一來,大趙武將的成色能有多好,隻要心中一想便可得知。無非就是黃鼠狼生耗子,一代不如一代的話語嘍!
誠然,這天下之間有為了君國大體,民族大義不惜以身血祭的豪傑,但是這等少有的人物終是少數。遍數青史煌煌,也不過是寥寥數人。但是拙守己身的看客卻終究占了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就好似魯迅小哥最討厭的那等人,雖然惹人生厭,但是這等人卻是組成這天下的最多一環。任誰,也是沒有什麼說法的。
孟珙是忠臣不假,若皇帝真要殺他,他也隻能高呼萬歲然後引頸受戮。但是,這並不代表他非要往著孤臣,諍臣的路子上走,若是一個文臣,走上孤臣的路子或許可得皇帝眷顧,聖心垂憐。但是,似他一個武將還要東施效顰,走甚個勞什子的孤臣之路,那就純屬是嫌自家死的慢了。況且,有趙一朝皇帝的權柄可不似滿清之時,做了全天下人主子,大趙的皇帝可都是一個個的苦命人。
至於為什麼,文人勢大唄!若無兩府宰相的首肯,即便是皇帝簽的詔令下來,兩府宰相也能給你硬頂回去,而且皇帝還得乖乖認錯。就這一點而言,有趙一朝皇帝們確實做到了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所以嘛,為臣之道,尤其是他們這些個武臣,更要善於謀身。且不論死後之名有多大,這一條小命沒了就是沒了,再也沒有第二條替補的機會。即便是那些個所謂的英雄,也是一樣如此。不然的話,哪來的那麼多皇帝尋仙藥求長生什麼的。
心思斂下,孟珙看了一眼略帶幾分惶惶之氣的趙文虎,卻是開口問道:“你所遇見的亂軍,究竟是什麼樣子,且細細說來。”趙文虎看著孟珙滿是正氣的臉上帶著幾分難色,他上哪裏知道敵軍的成色究竟是怎麼樣的。當日他睡的極死,如果不是平日裏用銀子喂飽了麾下的親兵,關鍵時刻,頂著刀斧將自己從這裏麵救了出來,自己這個新近出爐的捧日廂指揮使隻怕是早就是魂歸無間了。
待到他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一片大亂,隻是聽著嘈雜聲一片,還有馬蹄聲四處。一片亂擾擾的,哪裏還有心情去觀察敵軍的情報。想到這裏,趙文虎對於潼關城裏的亂軍不禁又是多了幾分恨意,你說你們就那麼一點人,還充什麼豆包。乖乖的等到大軍開到,而後引頸受戮不就行了麼,居然還敢趁夜突襲,也到真的不想好了!
心中憤憤的想著,就有著一個親兵趴在他的耳邊細細的耳語幾句。趙文虎原本焦急的眼神之中頓時露出了一抹精光,那神色,就好像是欲火焚身的老鬼見過青樓一般。
清了一聲嗓子,趙文虎倒是拿出了幾分皇趙大將當有的氣派,隻是可惜的是,在那一身狼藉之下,在如何威風的架子也就變得有些個可笑。孟珙瞥了一眼他的做派,眉毛輕微的跳了跳,根本就是懶得理他。攻訐大將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他所做的隻有盡量打贏這場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