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兒帶著絲絲的涼意,吹在人的身上倒是頗有一股味道。孟青走在院子裏,忽而發覺院子裏的氣氛有一點怪異。
空氣中似乎是有著一股淡淡的死氣!
說是死氣,其實倒也不是,隻不過是血液腐敗後流出的一股氣息罷了。他的鼻子比較靈,所以能夠分辨這一股氣息。
眼睛微微一閃,他的心裏掠過一絲不祥。他老爹為官雖然說是善於謀身,但是卻未必是沒有敵人,隻是當初的時候不好落井下石太過罷了。可是如今他老爹已經去了一身的官職,按理來說,舊日的一切理應全部散去才對,怎麼又有找上門來的規矩。心中想到這裏,腳下的步子就不禁快了幾步。
推開前院的房門,他老爹的就寢之處卻是無有一絲一毫的痕跡。見到如此,孟青亂忙退出這裏,想著宅院裏的正廳而去。不過,令人遺憾的是,正廳裏麵卻也沒有一絲一毫的人影。孟青好像是一陣風兒似的在院子裏找了一個來回,卻是根本沒有發現孟珙的身影。
看了一眼院落,孟青的心中不禁是略過了一絲焦躁。平日裏他父親愛去的地方都找了,怎麼還沒有呢?眼光在院子裏掃過,孟青卻是不禁微微一頓,還有一個地方他沒有找過。
書房!
作為一個曾經的儒生轉正的武官,孟珙雖然是武臣但是卻是極端喜歡看書,每日不看上一會書便好像是全身都不舒服一樣,但是這些事情也就是在貶謫之前了。自從貶謫之後,孟珙便再也沒有摸過一次書籍,甚至又一次,他還見到了自己父親在燒一些珍貴的孤本。那些日子可是著實把孟慶嚇了一大跳,畢竟,他父親愛書成癡的模樣他可是看的清楚,如今卻竟然在燒書。
心中驚異,孟青自然便把那些書籍給奪了下來放到了書房裏。但是也是從那一日開始,孟珙再也沒有進過書房。心中猛然閃過一絲光芒,孟青連忙邁步跑到書房之中。說是書房,實際上就是一個地穴。他老爹看書的時候最喜歡安靜,所以便在院子裏掘了一個大土坑,而後又將著炭盆把裏麵的水分烤幹。這才做成了他的書房。
將那個地穴的入口打開,孟青連忙下去,而後就看見一個穿著素色儒服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雖然光線陰沉,但是孟青卻還是可以辨認的出這個人就是他的養父孟珙。猛的咽了一口唾沫,孟青看著那人影,輕輕地喚道:“父親,父親,”
一連兩聲沒有回應,孟青的心髒卻是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緩緩的走到了人影前,將食指輕輕地放在了那人的鼻下,就好像是怕驚擾了那人一樣。短短的距離的好像是鴻溝天塹,孟青手指顫抖,豆大的淚珠卻是不由自主的從他眼眶之中滾下。
“父親!!!”
一聲悲呼,孟青虎目圓睜。地穴四周的土粒漱漱的往下掉,發出一陣細微的響聲。跪在地上,孟青好像是失了全身的氣力一般,竟然直接昏死了過去。對於他而言,雖然說孟珙是養父不是親生,但是二十餘年來孟珙對他如何,他卻是看在眼裏的。盡管說也有責罵,但是卻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最起碼,對於他這個養子是真心的,是不含什麼虛情假意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孟青自地上爬起來,緩緩走到桌前,看著桌子上擺放的一切。一個食盒,一張白紙,這便是桌子上的東西的全部。梨木的桌子透著一絲細膩,上麵用鎮紙壓著一張薄薄的信紙,紙麵上沒有寫多少東西,也沒有寫下殺人者是誰。這張信紙中,隻是輕輕的記下了一首詩。
“人人養兒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我兒愚且魯,無災無病過一生。”短短的二十八個字,透出的卻是拳拳愛護之心。和這個一起透出來的,就是無盡深沉的暮氣與絕望。對這個世道的絕望,對這個天下的絕望。但凡父母皆是期望自家的子女飛黃騰達,但是對於享受了飛黃騰達之苦的孟珙來說,這一切就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