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來的使團曆經了長達一月的跋涉,終於在十月末到達了長安。
宏大的古城宛若一樽匍匐的巨獸,灰青色的牆體更是帶著絲絲縷縷的滄桑。看著眼前的古城,宋喬百感交集,最終卻是化作了一聲無奈的歎息。昨日故土,今日已為他人所有。城樓上招展的紅底黑龍旗仿佛是一個無聲的嘲笑,狠狠的打在了他們的臉上。
風姿更勝以往,威儀不減當年。一切的一切都不曾改變,仿佛仍舊是記憶中的一般。是了,這一座城池一直未變,長安也好,大興也罷。這裏,這裏,還有這裏,一直都不曾改變。唯一變的,隻有在這個地方暫居的人。
揮散了心中的思緒,宋喬的麵容上卻仍舊是五色雜陳。前來迎接的禮部官員躬身一禮,而後道:“宋侍郎,現在是否去驛館下榻。”宋喬看了一眼眼前這個風姿俊朗的年輕人,心中卻又是一歎,不是別的,而是為了眼前之人的年紀。大夏崛起,因為李信的緣故,是以大夏朝堂上年輕人的數量很多。
當然,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年輕人行事風火,常常沉不下心。又或者因為年紀的問題,容易導致在為政的過程中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不論年輕人的缺點有多少,有一點,卻是他們拍馬也趕不上的。
那就是熱血!那就是朝氣!
這麼說或許有些讓人費解,但是事實卻是如此,也是一件讓人無話可說的事情。中年人或者老年人,固然是行事穩重,考慮的很多。但是轉念一想,這種情況也可以被稱為迂腐。考慮的多了,往往會把事情弄得很複雜;想的多了,私心自然也就是多了。私心多了,公心自然也就是少了。是故,年老而身居高位者,往往都是城府極深。往好聽了說,是運籌於帷幄之中,說不好聽了,那就是老而不死為之賊!
一個賊又能為國家做多少的事情,不損公肥私就已經算是好的了。凡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絕不全力施為,這便是大趙如今的朝堂。用如今汴梁瓦子裏的說書人的話來說,大逆不道的烜赫一時,忠心耿耿的青山埋屍,奸佞當了朝堂,君王做了瞎子。
想當年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有過為民請命,開萬世之太平的豪情壯誌。但是這些豪情壯誌,終究是隨著時勢的輪轉,一點點的消磨了幹淨。任你心氣再高,任你才華再盛,隻要將你牢牢的拘在一個地方不得伸展,自然會有心氣磨平的時候。美其名曰:琢磨。
隻是,身上的朝氣與棱角乃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將身上那些硌人的棱角盡數抹去,剩下來的也就隻有一個屍位餐素的空殼罷了。便是以著朱元璋的才華,在意識到郭子興不成器之後也是果斷的從泥坑裏跳了出去,不然的話,哪有日後長達二百七十八年的大明王朝。
宋喬在眼前的大夏官員的身上,感覺到一股很危險的氣息。他們年輕,他們感覺自己身上有著使命,他們願意為著這個目標去奮鬥,為此他們不惜一切。這,是一個很危險的情況!
在意識到危險的時候,他也認識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對於眼前的狀況根本無能為力。二十年的詩書禮義春秋,並沒有告訴他解決眼前情況的辦法。又或者說,他若是有辦法,也不至於落到出使敵國的地步。
心中思緒百轉,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湖再度變得波濤洶湧。喧嘩聲傳入耳際,宋喬將心思徹底的收回,騎在馬上看著周遭的景色。長安如今分屬大夏,這怎麼說也算是異國風采了!
寬闊的朱雀大街上分作兩半,將來來往往的行人徹底的分做了兩種。行人與馬車各有其道,看上去全然是一副秩序井然的樣子。看著如此的景象,宋喬破天荒的在心底裏生出了一種土包子進城的感覺。雖然在繁華上這裏比不上東京,但是在這秩序上卻已經是遠遠地超過。最起碼,在東京的時候行人路人擠做一團,擁堵的時候往往會發生踩踏。每年開封府接到的案子裏麵,就有不少是因著擁擠而被踩死的。隻是,如今在大夏卻是根本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