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道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釘在了阿史那的身後,並不斷的在他的頸項之間逡巡,就好像隨時會有一把刀砍到他的腦袋上一樣,這讓他非常的不適應。作為一個大商人,作為一個曾經主宰了一國興亡的大商人,這種近乎是恥辱的感受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感受到了!
被人操縱於鼓掌之間,就好像是玩偶一樣,這對於他來說,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當然,這種不可思議的情緒也就隻有在他自己心中才可以感覺到。對於柴嘉來說,或者說對於整個武監的學生們來說,這一切不都是極端正常的情況嗎?
首先,你是有求於人的,其次,你還不具備可以拿出來做交換的價碼,第三,你沒有抓住人的痛處,最後,你自己沒有一人滅一國的才華。那麼,被人拿捏在手中就是一件相當正常的事情了!
現在,他走在柴嘉的身後。沒有人搭理他,有的隻是身後二十人衣甲之間的摩擦,有的隻是身後那冰冷如刀鋒的殺氣。這一股殺氣讓他根本不敢動彈,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有異動的話,隻怕刀子立刻就會落在他的身上。
危險,就縈繞在他的身邊。
一行人邁步往前,除了腳步聲以外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沒有交談聲,沒有談笑聲,甚至沒有喘息聲。他懷疑,走在自己身後的那些人究竟還是不是活人,應該不是的!他們應當是自地獄之中走出的惡鬼!
甲衣摩擦,鏗鏘隱隱。但是卻將這一片天地襯得越發寂靜,以至於震耳欲聾!輕巧的腳步聲好像是化作了雷霆,在九天之上震響。兵甲的摩擦好像是來自於地獄的最惡之語,每一句都在頌讚著死亡!
漫漫的路途,就好像是化作了前往火獄的冥土。破天荒的,他在心中向著密特拉第一次開始了祈禱。雖然說他並不知道被譽為火之主神的密特拉會怎麼看待他這個從來沒有拜服在他麵前的這個人,但是這並不妨礙阿史那在心中把密特拉找出去增加自己為數不多的底氣。
“阿史那!”
喚聲傳來,就好像是在呼喚仆役一般,十分的無禮。但是在阿史那克羅的耳中,卻如同天籟一般動聽。他不知道,自己在這麼待下去之後,會不會瘋掉。沒有人可以容忍,那名為寂靜的喧囂!
“在的,都護將軍。”阿史那的回答非常的卑微,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個仆役一樣。
柴嘉饒有興致的瞥了他一眼,口中則是問道:“高昌,哪裏有著多少兵馬。”阿史那頓了一下,而後決定照實回答:“回稟都護將軍,大王子固骨的麾下一共掌握了兩萬征戰的戰士?”
“兩萬?!”柴嘉有些驚訝,而後便想起了高昌國的地理位置,想想高昌的國的情況。柴嘉心中了然,接著問道:“那黑汗人呢?”
阿史那的臉色猛地一變,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一樣。努力的咽了咽口水,口中道:“回稟都護將軍,有十萬人!”
“嗯,那可著不少了呢!”
意味不明的讚歎了一句,柴嘉不再言語,可是眼底卻是略過了一抹冷意。阿史那的意思他很清楚,但是他卻沒有多少計較的意思。因為在阿史那借他這把刀的時候,他也想借阿史那這一股東風。至於最後的時候究竟是誰家得利,那就看各自的手段高低了!
當然,如果柴嘉不滿意的話,還是可以雖是掀桌子的。
看著不再言語的背影,阿史那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聲音很輕微,隻有他自己可以感覺到。和這樣一個人對著玩,已經讓他有了幾分心力交瘁的感覺。尤其是,這人還把決定與取舍的權力交給了他。看上去是優容,但是實際上他又怎麼敢做得少了!隻是,究竟拿出去多少東西,這才是一個問題!
廊坊外的擺設非常的簡單,若非他看到了一些草木,他幾乎以為這是一座兵營。四處都是一覽無餘的灰黃,空氣中隱隱傳著一股不易察覺的躁動。他知道,這一股躁動被稱為戰意,極端高昂的戰意。
他們穿過了都護府,到了校場之中,在那裏,一個個的木柱被豎起。木柱之上,綁縛著一個又一個的胡人。
校場四周,遍布著穿著各色盔甲的軍隊,有漢人,有回鶻人,有吐蕃人。在看到回鶻人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幾乎是崩潰的。他知道,回鶻汗國分裂的時候,還有兩支回鶻人散到了各處,但是這一刻回鶻人與吐蕃人出現在了這個軍隊之中,而這無疑說明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