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的王宮很是繁華,正如這裏的風氣一樣,滿溢著奢靡。
對於一眾剛剛從武監中畢業的武學生而言,這裏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令人眼紅。金銀,寶石,幾乎每一個回鶻貴族的身上都寫滿了狗大戶的字跡。種誌誠方才的時候在一個回鶻人的身上看見了一把腰刀,刀不長,成彎月狀,但是令人在意的是刀鞘而不是刀本身。黃金做的刀鞘透著精美的意味,鏤空的花紋更是顯出了幾分奢華,不大的刀鞘從頭至尾鑲滿了六顆寶石,再加上刀柄的那一顆,一共是七顆。
誠然,這裏的風氣就是這樣,無論怎麼改都是無法改過來的。但是,這未免也太那啥了吧!武監出身的武學生用著眼色交流。
“狗大戶,我現在倒是想著談判破裂了!”
“嘖嘖,可不是,當年的時候陛下出征吐蕃,聽說可是把人家的地磚都給人摳回來了。”
“這一票生意,做得呀!”
大夏很富,但是大夏也很窮,雖然說每年的歲入能有三千萬左右,但是卻總也不夠花。一項又一項的建設就好像是無底坑一般吞吸著金銀,三千萬看著不少,但是真要是攤到了地方,怕也就是寥寥無幾了。
所以,因著這樣的大背景,武監的學生都非常的市儈。但凡打仗,必須要算好有多少的利潤可拿。能夠得利的放在前麵,不能夠得利就往後挪一挪。所以,對於像回鶻人這樣的狗大戶,他們還真想宰一個痛快的。
高昌城很繁華,與長安的雄壯不同,這裏的繁華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暴發戶的氣息。晃眼的金銀,剔透的寶石,無不是透著一股盈溢在骨子裏的奢靡。就算是方才的那一張素白地毯,隻怕是也要花上不少的銀錢。
武學生們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窮火焰。有著如此的身家,偏偏還沒有足以自保的力量。嘖嘖…
不言中,大家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如何。固骨是在高昌王庭裏麵迎接的王玄應一行,作為回鶻的大汗,他並沒有居住在帳篷裏。
實際上,在回鶻人盤踞西州的數百年間,他們也逐漸的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文化體係。他們也從原本的遊牧帝國轉變為了商業為主,農牧為輔的商人國度。而這一過程中需要轉變很多東西,比如多餘的勇氣,對於一個商人來說,勇烈什麼的是根本不需要的,他們需要的八麵見光,是和氣生財。
固骨是一個典型的回鶻人大漢,高挺的鼻梁,發藍的眼珠,還有那深深地眼眶,無不昭示著這一位的身份與血統。他的個子很高,說話的時候甕聲甕氣,就好像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粗漢一樣。隻是,一個粗漢是絕對不可能將一幫精明似鬼的商人們騙到坑裏去的,所以,對於固骨所做出來的豪爽表情,王玄應他們看歸看,但是心裏卻是沒有一點相信的。
豪爽,愚直,若是作為普通人的話,一定是遠近聞名的大豪。但是若要為君王的話,嗬嗬…
不被玩死都算是好的!
在王玄應他們打量著固骨的同時,固骨也在看著王玄應他們。
事實上,對於這一幫來自大夏的使臣,他真的是很頭疼。他去了黑汗王朝的公主,算是坐穩了如今的汗王之位。但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真正的跟在黑汗人身後做一個老老實實的小弟。他想要恢複回鶻汗國的榮耀,要知道,在回鶻汗國極盛之時,可是共尊一位汗王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數個汗王並舉。而想要實現這一幕,需要力量。
可是,他偏偏沒有力量!
無論是東麵的大夏還是西麵的黑汗人都是令人討厭的對象,因為夾雜在兩個大國之間的高昌汗國必須在兩方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不然的話,等待他的將是雙方共同的厭棄。作為一個聰明人,他十分清楚的知道,在老虎和獅子打架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容許一隻豺狗在四周盤旋的。
可若是就這樣做出選擇的話,他仍舊是不願意。因為,他心中也在向往著眾汗之汗的位置。
心裏想著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固骨熱情的招待著眼前的一行大夏使團,話語極是熱絡:“前段時間俺就想派遣使者前往長安麵見聖人,說來也不怕天使笑話,俺繼承汗位到現在,私下裏還是有著不少反對俺的人。前一段時間就有一個刺殺與我,搞得俺現在出行的時候都得帶著守衛。”
話語中滿是羞赧之意,似乎將這些東西說出來分外的丟人。若是一般人,隻會立馬就把眼前人當做一個直腸子。但是他王玄應是誰,這些彎彎繞繞他莫非還分不清楚。須知道,作為一個使臣,察言觀色這種技能是必須具備的。當然,固骨的本事更加的高明一點,因為王玄應從他那滿是耿直的臉上根本沒有看出什麼東西。
見到這種情況,王玄應倒也不惱。畢竟,能夠將一個國家的貴族都玩在手裏的人物可能是那麼簡單的貨色嗎?絕對不可能!所以,他不急,要知道,過招的時間長著呢,不是嗎?
眼睛微微眯起,王玄應晃著手中的酒杯。上等玉料雕成的杯子透著一股溫潤之意,清脆的顏色襯這杯中的血色酒液,顯出了幾分別樣的色彩。端起酒杯,王玄應一飲而盡。淡淡的苦澀盈溢在舌尖,而後有一股綿柔的醇香升起,最後的則是一絲淡淡的甘甜,讓人有些欲罷不能。
這是葡萄酒。
先賢有雲: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作為西域的特產之一,葡萄酒在中原王朝可是一直享有盛譽。曆朝曆代,關於葡萄酒的詩句是一篇接著一篇,頗有一副活水源泉湧流不覺的意味。
隻是,鮮少有人知道,這葡萄酒卻是極易變質的,送往中原的那些葡萄酒往往會因為時間太長而發酸發澀。
隻是這世間還有一句話叫做物以稀為貴,是以,即便是這葡萄酒發酸發澀,那些士人也是喝的極是開心。當然,按照那些士人的說法就是,此乃雅事,非俗人能懂也。對於這些,王玄應卻是無言以對。
在他看來,酒這種東西好不好喝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用來佐以下酒的東西。古時曾有大儒讀漢書而飲烈酒,每每讀至精彩之處,必定要飲一碗烈酒而助興。他王玄應不是古之大儒,也學不來讀漢書飲烈酒這等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