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夫人發覺言行有些唐突,忙斂住,又微笑道:“這些,梅女真的不曾想過?”
梅瓏沉吟著,輕聲道:“我娘不願意我多想。”
“你娘?”藍夫人沉思著,“哦,梅夫人早已有了安排。”
梅瓏蘸了一點墨綠色的顏料,在紙上畫了一筆。藍夫人瞅著她的手,眼睛溜溜的一轉,向她靠近了一步,道:“難道梅女沒有自己的意思嗎?”
梅瓏停住筆,略略轉向她,怯生生地:“我娘,她會不高興的。”
“你別管你娘。”藍夫人道,似乎有些發急,把扶住她的丫頭推開,又向她挪近一步,“我隻想聽聽梅女的意思。”
“我?——”
藍夫人言語的緊迫,使她的心起了一點微薄的莫名的激蕩。她局促起來,雙眸遊移亂轉;在飄蕩不定之中,又忽然瞧見顏料和畫筆,一下子又記起要為鍾杳作畫,便趕緊回答:“我是喜歡鍾哥哥的,而且我娘也喜歡他。”
“是嗎?”藍夫人道,一麵緊盯著她。
“嗯。”梅瓏道,聲音輕的如嗡吟。
“這真是……”
“哎喲,藍夫人,您原來在這裏呀!”鍾夫人風馳電掣地從石階下跑上來,把一個貼身丫鬟都甩在了她身後幾個台階之遠。
梅瓏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身子又要磨下凳子去,忽聽得階下有人聲,喜的鬆了一大口氣,隨即跳下凳子,與藍夫人一同看向門口。
“我說,怎麼剛才還在吟月樓附近碰的麵,一轉身怎麼就不見了人。”鍾夫人一口氣跑上來,一麵道。她雖然跑得快,但還是氣喘籲籲。
藍夫人笑道:“方才,我因小解,就走開了。族長府又不大熟,兜兜轉轉到了這裏,遠遠的看見門口坐著個姑娘,想著,大冷天的,在這麼個僻靜冷寂之地,竟然坐在風口裏頭,又是個姑娘,對身子不好,便就走上來。原是要做個好人提醒一下,真沒想到竟然讓我碰見了梅女,真是難得。”
“哦。”鍾夫人道,忙轉向梅瓏,笑問,“瓏兒呀,你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裏。”
“我是來拿顏料的。”梅瓏道,一麵趕緊抓了幾個盒子,向他們樣了樣,一麵已側著身子,向門口挪去了。
“哎,梅女,我還有……”藍夫人見她要走,忙伸手向她招喚,一麵喊。
“哎呀,年輕人,偶爾站在風口裏,不礙事。”鍾夫人急忙拉住她的手。
“我還有話要說呢?!”藍夫人頗為不滿地道。
“您有什麼話,跟梅夫人說去。”鍾夫人道,“姑娘家家的,做不得主,都由爹娘說了算。走吧,走吧,別在風口裏站著了,怪冷的。”說著,向房間裏的幽暗瞅了瞅,立刻就覺得很陰森,進而身上就冷起來。
“哎!”藍夫人無可奈何地歎了一聲,看著門外。
在他二人說話間,梅瓏早跑下階去了。
鍾夫人又催她走。藍夫人不高興的,然而帶著笑責備道:“你看你,我難得見到梅女,想跟她說一會話,又讓你給攪和了。”
“你有什麼話可講的。”鍾夫人笑道,一麵扶著她一塊走下台階。
“嗬!”藍夫人冷笑道,“你們鍾家有臉子,隔三差五被請到族長府來,貴客款待。話嚜,早就說的差不多了。——我們可比不得你呀,難得見到一次,你又橫空冒了出來。哼,你是沒話可說的,哦,就不允許我們說說?”
“說,都可以說。”鍾夫人撇撇嘴,一麵笑道,“你別忙,一會陳夫人和翁夫人都來,有的你絮叨。哎,留神,看腳下。這路上的積雪雖然被清掃了,不過,下人都粗心的很,沒清掃幹淨是有的,還是要多留點神。我們老胳膊老腿,就怕走雪路摔跤……”
“嗬!你還不靈活,剛才我就見你旋風一般地跑上來了!”
“嗬嗬,你就酸我吧,使勁的酸,啊,我不怪你。”
兩人說說笑笑地走去了。
一朵盛開的山茶花,白色的,梅瓏很快就畫完了。她心喜的要立刻拿去送給鍾杳。亭子裏正好碰見她母親在款待鍾、藍、陳、翁四大家族的女眷。看見梅瓏,梅芷便叫她來打招呼。
“你手裏拿的是什麼呀?”梅芷問她。
梅瓏立即背過手去,卻也來不及了,隻得道:“沒什麼,是我剛畫的一幅畫。”
“哦?既然是梅女畫的,必是佳品,可否讓我們這些老嫗開開眼界啦?”陳夫人滿麵笑容地約請道。
梅瓏聽此言,也不好意思不拿給她們看了。不料,各家女眷看著畫紛紛讚賞,都想討幾幅回去做樣子,繡些絹子、鞋子,衣服料子什麼的。梅芷替她答應了,並命道:“難得夫人們不嫌棄你的拙作,你就再去拿些來,讓夫人們揀好的挑些,也算是給我的薄麵了。”
梅瓏支吾道:“我的畫大部分都在竹屋裏。”
梅芷道:“那就去竹屋拿呀。”
梅瓏覺得自己的畫那麼受歡迎,她也很歡喜,便也不再計較路程,欣然往山上的竹屋拿畫去了。
麗可端茶點到亭子,剛好聽說梅瓏去竹屋拿畫,她便借故遁出,給鍾杳送點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