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奚容玄大有不同。他心情好,容光煥發,朝氣蓬勃。大家都看在眼裏。木鼎彙報時,奚容老夫婦也十分高興。奚容山莊上上下下陽光普照。
即便如此,也有走神的時刻。奚容玄近來公事尤為繁忙,前期積攢的頑固事件拖至今日,須他處理。再者,他又命各處主事的提報預期的項目,像是自己要出遠門,必須提前解決。他日裏萬機,疲勞過度,應酬時豪爽貪杯多吃了點酒,夜間涼風一吹,暈呼呼,頭重腳輕,似有風寒跡象。
這日,秋洛林遵從醫囑,為他熬了碗湯藥,送到書房。他正埋首案牘,洛林輕聲喚道:“公子,先把這碗湯藥喝了吧。”
奚容玄抬起頭來看她,她站在身旁,卻已是眼簾低垂。奚容玄接過碗,咕嚕咕嚕一口氣喝盡。把湯碗遞給她,她沒接。奚容玄再看她,她保持原有的姿態,看著硯台發呆。
奚容玄輕聲叫道:“洛林,洛林。”連叫她兩聲,她才回過神來,匆匆把碗收了,看都不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走了出去。她一上午都心不在焉,他洞悉,命木鼎查探原委。不久,木鼎將一封家書送到書房,是秋貝華寄來的。奚容玄展信閱覽:小妹洛林,安好。接此家書,勿急。前日小弟工作,為客牽馬,頑劣性發,翻身騎之。不料馬性烈,未馴服,不允他人上背,拖小弟數裏,甩下,自逃於密林不見蹤跡。客怒尋店主還馬,主責令小弟償還。無馬,則賠付四十匹絹帛相抵。若月內無信息,將送官法辦。家中馬之事,令寢食難安,苦求眾親戚,多以困難中而推辭,惟有親姨親姑親二舅資助一二,然此三親原資本薄弱,怎堪於承擔丟馬之事。母擔憂小弟,整日以淚洗麵,身體每況愈下。父與吾為資奔走,又不能兼顧母危。小妹若能歸家照料,父與吾必當放心。如妹能籌資一些,甚好。錢資足夠也免小弟牢獄之刑。兄貝華字。
“難怪她愁容滿麵,原來家中有變故。”奚容玄將信箋重新疊好,鉗在二指間,遞給木鼎,一麵道:“把信放回原處,不要讓她知道。信中需求的絹帛,你備齊,再去備一架馬車。明日一早,你隨我出趟遠門。”
這封家書,對洛林來說,好比晴天霹靂。她收拾細軟,挑來撿去,都是些劣質貨,也隻有這塊陽綠翡翠荷花魚吊墜值些錢。拿去當了,填補一些欠債。她捏在手中,又惆悵,嗟歎這珍貴的吊墜乃倪莊主所贈。她對他有情意,因而分外珍惜,著實舍不得。
“明天就拿去當了,救小弟要緊。”她下定決心告訴自己。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她還是狠下心塞進繡花荷包,連同整理好的衣物放進包袱中。當夜,她去書房向奚容玄告假。
“玄公子,我想請幾天假,回家一趟。明日就走。”
奚容玄坐在案台後,頭也不抬,隻道:“不行。”
洛林心急:“可我家中有事,我必須得回去。”
奚容玄抬起頭,不容辯解地道:“我要外出三天,你等我回來再走。”
“為什麼?”
奚容玄道:“三天後,我派車送你回去。”
洛林張口又想說什麼,奚容玄先下了驅逐令,“好了,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要處理。”
洛林無法,隻得再等三天。
兩天後的晌午,奚容玄就已到家門口。洛林聞訊飛奔來找他,他也正疾步趕去會她。二人在走廊撞見。洛林呼吸急促,問道:“公子這麼快就回來了?”
奚容玄一臉疲倦,拳抵鼻端,輕嗽兩聲,含笑道:“知道你在等,所以馬不停蹄就回來了。”
洛林感到一絲溫暖,向他感激地笑笑。
“怎麼,還不走?”奚容玄笑著催促。
洛林恍然記起,轉身飛跑,要去她屋中取包袱。她一麵奔,一麵回過頭來看他,他向她含笑擺手,她便用勁跑起來,轉了個彎不見了。
奚容玄感到一陣暈眩,就要倒去,幸而木鼎攙扶住。他帶病外出辦事,路途遙遠,舟車勞頓,原本三天來回,他為了節省時間,日夜兼程,一路快馬加鞭,提前一天趕了回來。
洛林回到家時,得知小弟已經沒事,虧一名公子仗義疏財。洛林心忖:“莫不是倪莊主出手相救?”
劫後餘生,秋父感慨萬千,殺雞宰豬款待資助的親朋好友,熱鬧一番,驅除晦氣。
梅瓏接了藍濪的任務,來與洛林辭行。她先洛林半日到秋家,也趕上了秋家這頓豐盛的晚宴。席間,翠茵堂的蕭丘奉命送來兩個食盒,加菜。珍饈美饌,親朋好友個個讚不絕口。秋父也顏麵添光,得意非常,一麵招呼親朋,一麵拿眼瞄洛林。洛林飛快地掃了他一眼,羞澀的躲開,未打招呼,起身離席,送蕭丘到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