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國慶後南京連日有雨,學校連同這座城市安靜得似落魄的才子。細雨鉤織得人心裏潮潤潤的,學生出門即吸一鼻子水汽,然後將水汽帶進教室,水腳印吧噠印在滑溜溜的地麵上。其後,天刮了幾陣風,未見葉黃草枯,南方的秋便悄然而至了。這秋好似夏與冬在決鬥,忽而如夏,忽而如冬,大街上有短袖短褲者,亦有棉裝在身者。這般不多時日,冬季的風越過江來,將秋氣微弱的存在感一掃而盡,從此冷天便挾持了這座城市。

初冬季節,郊區的風日日吹著,過江的寒氣夾雜了水汽,自然吹不走經年的潮濕。最近,院團委書記來找他,說他舞跳得好,正趕上啦啦操有比賽,人還不齊整,要他加入。白永凡想,高中幾年每逢藝體節,要做開幕的廣播體操,大概沒有差別,混一混便過去了,有時逢著有霧,隨意擺什麼架勢全沒人知曉,如今還捎帶賺學分,委實實惠,便應承了。

晚上,主樓後門的校路上,一團人圍著石墩子,路燈白通通照著,撇在地上一團黑影子。白永凡來一看,這團裏哪有半個男丁,全是女人。他怕別人議論自家,說他為了湊近院裏的女生才來的,自己轉身往回跑。繞過樓來,白永凡瞅見軍訓時上心的女孩往樓後走,停下腳,心想她要是在這兒,機不可失,況且是團委找的他,別人嫉妒他不菲的豔福,說便說去,於是又尾隨她回去了。

授舞的是幾個大二學姐,得著一個落單的學弟,彼此使眼色,誰都不好意思收,讓他自個兒跟著練。女孩站在後排隊尾,白永凡就杵在她旁邊。隻是他畏首畏尾,老毛病猶在,什麼都沒敢問,結束後直接就走了。回去宿舍,梁玉榮抱著電腦躺在床上,正樂嗬。白永凡問他樂什麼。梁玉榮呲著呀笑:“嘿,剛跟媳婦兒視頻完。”

“**?”劉曦恰巧回來,湊近來。

梁玉榮悶聲不語。白永凡亟待汲取經驗,問道:“欸,你怎麼追的,你女朋友?”梁玉榮聽著,牙又呲出來,念道自家的風流:

他跟對象是高中同學,高三前後桌。起先,他哥們兒瞧上她了,托他傳個話兒遞個信兒,未成想一來二去,他倆成了。那哥們兒一陣子鬱悶。他女朋友人見人愛,好些人蜜蜂似的死要采這朵花,但她就喜歡他。他們是處出來的,相處久了,脾氣一對,就好像化學裏說的相似相溶,要分開都難。那時候,她上課伸腿踢他,他沒羞臊,抓著人家腿放自己腿上,就是不放。總之,在戀愛中得有一個人不要臉不要腚,末了抱得美人歸還是碰一鼻子灰全看另一人的慈悲。

白永凡舍不下臉麵,覺得追女人已經夠丟人了,倘若還被拒絕甚至冷眼相向,尊嚴便如同碎了的玻璃杯,即使粘好了也是裂跡斑斑。他又沒機會與那女孩長久相處,這便仿佛進了死胡同,前行隻會頭破血流。白永凡愁上心頭,梁玉榮尚在說著自家的風流韻事的時候,他就爬上床去了。

羅世源在陽台上打電話,已半個時辰了,夜風吹得他舉電話的手僵住了。他躥上床去,仰躺著翹起二郎腿,繼續胡天海地地扯。他女朋友亦高中同學,同來了南京,雖近些,但纏綿之語好似戀愛的罌粟花,一日也缺不得。任羅世源一口一個“老婆”地叫著,這女人的嬌嗔也沒有點到為止。他說完“啊,啊,聽老婆大人的”緊接著便擔起責任:“老婆大人,我錯了。”女人依依不饒,假裝生氣,問他有沒有對別的女生起色心,羅世源語氣極盡柔和,宛如麵對一隻慍怒的母獅,說道:“哪有?除了你,我誰也不看……”白永凡頭皮一陣酥麻,他自信以他的麵皮,說完這般話早該羞煞了,故而女人耳根上的需求他滿足不了。這時,他心裏的亂麻才斬斷了——她終究不是韓筱雅——放棄吧!

韓筱雅在北大依舊出類拔萃。白永凡看她組織秋遊的照片,心想她不光氣質更吸引人,也愈加美麗了。他國慶回來後才知曉當時韓筱雅亦在上海,自己後悔沒聯係她。立冬這日,韓筱雅發短信來要他地址,說寫信給他。他興奮難耐,要了她的地址,淩晨兩點爬起來寫了封長信,大致是說入學以來的生活如何,心思何在,又有一通對她生活的暢想。天明,他便將信寄出去了,盼了幾天,沒等著回信,憋不住又寫了一封。他心裏有道不盡的話要與韓筱雅說,隻是最重要的部分卻像一頭不願出欄的強牛,如何也拉扯不出。

過去兩周,趕上小雪,江南溫熱的地氣蒸化了天雪,雪落下來已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了。周末,適逢暖雨,本該酣睡。羅家寶肚皮忍不了,催著這胖子爬起來吃早飯。回來後,他狠勁兒捶白永凡宿舍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