腸路蜿蜒,鬆柏森森,若非此時寒冬凜冽,這條路上想必布滿樹蔭,清涼無比。
這條路叫做馬場道,兩側都是很有年代感的小洋樓。確實這些建築也已經經曆了百年風霜,馬場道和周邊的重慶道、大理道、睦南道等其他六條道路圍起來的區域叫做五大道風景區,乃是八國聯軍侵華之後英占租界區,這些建築大多建於那個年代,而且由於建造的人有外國人也有華夏人,有商旅軍閥王爺文人,所以風格迥異,有一種亂花迷人眼的別致風情。
這裏本來就是麗水市很著名的一個景點,近幾年經過市政府重修規劃後,重修了民園體育場為一座歐式風情的運動場、商業區,增添了服務點,道路上經常可以見到馬車穿行,還有成群結隊的外地遊客,就是天氣寒冷也不能減少他們的分毫興致。
車水馬龍被歲月沉澱掉很多噪音,連交談聲都有低了幾分,在這裏,步履是緩慢的,世界也是安靜的。
薑鵬靠在一棟灰色磚牆的二層小樓外,點了一支煙,安靜的欣賞著街邊風景與遊人,頗感到一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愜意。
“老虎,趕著下輩子還當我哥便走了,卻不知道少看了世間多少風景?”
薑鵬喃喃自語,想起幾日前的戰鬥,也想起了去陳家說起這個消息,正在準備自己六十大壽的陳母直接暈死過去,包括徐智懷、徐穎懷等人也全都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中,他怎麼也不能真的享受這些愜意。
人生總有諸多離別,明明知道總要散場,但對於提前到來的終結,即使明白那些道理也無法完全釋懷。
今天他穿了一身黑色休閑西服,襯托得身姿筆挺,隻不過臉色有些蒼白,顯示出傷後未愈的事實。
但他的眼睛依然明亮,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並沒有任何改變。
世界上總有一些人,苦難隻會成為不凡的原因之一,無法挫傷前進的銳氣。
一輛黑色軍牌的吉普停在薑鵬的麵前,年輕英武的司機跳下車,鷹隼一般的目光掃過全街,在薑鵬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間,全身肌肉繃緊暗自戒備,這才打開了後車門,輕聲喚道:“頭兒。”
車廂裏麵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虎背蜂腰還留有昔日崢嶸歲月的痕跡。他正把一疊文件攤在腿上一次瀏覽,聽到年輕司機的聲音這才恍然抬起頭,笑道:“小陳,你開車實在是太穩了,啟動和停車我都分不出來。”
“那是頭兒您太專注了。”被首長誇獎了的年輕司機臉有些興奮的漲紅,用手擋住車門上沿。
下車的自然是薑劍凡,一直冷冷旁觀這一幕的薑鵬直到這個時候才輕聲開口:“這種身份還讓手底下叫你頭兒,想找回來當初帶領特種部隊的感覺嗎?”
“不用找,我閉上眼睛每時每秒都要在第一線拚殺的場景。”薑劍凡虎目不怒自威,看著薑鵬蒼白的臉,目光流露出一絲心疼。
薑劍凡認真的語氣並沒有打動薑鵬,但是他眼中真實流露出的那一點點心疼,卻讓他心底驀地一動,錯過眼睛,不忍再繼續追擊這個他敵視了一輩子的父親。
“伍應龍拿命換我們吃一頓飯,我不想一上來就吵架,我倒是希望快過年了我們也可以像普通人一般熱鬧熱鬧。”薑鵬嘴上卻是不肯認輸的,說出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理由,當先引路把薑劍凡帶上了樓。
薑劍凡沒有說什麼,對自己這個手下做的事情卻是記在心裏的。
這棟二層小洋樓最早是由一位宮裏逃出來的大太監修的,宮裏幾十年積攢的財富不少,麵積頗為寬廣。他死後財產都歸了一個小妾,隻不過閹人自然沒有後人,小妾帶著財產嫁了一個落魄的公子哥,這份財產便算傳了下來。
這幾年後人不爭氣,一日不如一日,唯有這老宅子很值錢,賣給了一個商人開了一家私房菜,重新布置得典雅雍容,每日隻做四桌,生意自然不算火爆,但在麗水市老饕的口口相傳中卻是非常出名。
這個地方是盧雨琴推薦給薑鵬的,他想了一下就同意了。當然薑鵬懶得花心思,直接讓廚師負責整治了一桌菜,葷素得非常合理,味道也頗有驚豔之處,父子兩個人吃得還算盡興。
尤其是薑鵬,這些日子在奇跡實驗室那邊隻能吃基本營養物質和激素幫助恢複,簡單就原味和巧克力味兩種,而且全都調配得馬馬虎虎,屬於完完全全的黑暗料理,這個時候終於得到機會大吃一頓,間接的讓他心情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