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破天感覺自己已經走出去好遠了,可是眼前依舊沒有什麼陣法變幻的跡象。莫不是眼前那斷壁殘垣不斷變幻著,他甚至懷疑自己又走回到了先前那個時間迷陣之中。
那枚赤印就那樣浮在空中,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將這片暗色的天空堪堪照亮一個小小的範圍。在寂夜中保留著一點朦朧,在那遙遙無期的困境中艱難掙紮著。隻要不細心去看,甚至於發現不了那微弱的光芒,發現不了那微弱的生命跡象。
古道中連一點風聲也沒有。相比於恐怖的哀嚎一般的風聲,這種無聲的靜寂有時更讓人害怕。尤其是在這種前後不見人影,既沒有方向也沒有陪伴之人的當下,一切都是決計的寂靜,這種氛圍讓瀾破天竟然喪失了開口說話的勇氣,仿佛一切打破這種寂靜的途徑,都會受到更為強烈力量的反噬。
就保持著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一直向前走著,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不知道走出去多遠,更不知道目的地再何方……
在少年的身後,虛空之中一直不太安定,層層不可名狀的漣漪四下翻湧著,待到將要觸及少年的感官之時,便又猛然隱退下去,讓人實在捉摸不透的情形。
前方是一點紅光,後方是一泓漣漪,不緊不慢地一行一隨著,伴著時間的流逝,就那樣向前走著,前方之人對於後方之物自然無感,但是後方的物卻是一直循著前方少年的蹤跡。完美地控製著兩者之間的距離,隻遠觀不去觸及。
長久的沉寂與循環著的前行,哪怕是心性再堅強之人也會不由得承受不住。道心這種東西,從來便是不受人力所掌控,說到底,這種困窘的緣劫也算得上是一種劫數吧,在啟元大陸的上古時期,就不乏有人利用這種劫來淬煉心性。當然沒有人與瀾破天說過,他也不會清楚這些,但是現在自己的內心所承受的煎熬卻是實實在在的。
痛苦的感覺從心間蔓延到周身,整個身體的感官都處於一種十分疲憊的狀態,這種疲憊與那種全力竭盡的感覺又有所不同,是一種在強大的壓迫之下,奮起反抗無果之後的深深無力之感,被迫的,任人操控的感覺異常強烈。瀾破天無法找到排解這種感覺的途徑,隻是在徒然地難受著,想幹脆等著這種感覺整個過去,隻要是痛苦,就理應可以被熬過去的吧。
時間已經不足以讓他來檢驗自己的猜測是否是正確的了。因為從某一個瞬間開始,少年深深的感受到以他現在的精神力竟然已經無法忍受的地步了。可惡的是,他卻對於這事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任由那種無力之感蔓延到他的全身,腐蝕著他的神智,破碎著他的靈魂,然後,他便倒下了,這倒下的“撲通”之聲也是這片絕對寂靜之中為數不多的聲音。
可是就連他自己打破沉寂發出的這聲音,少年也沒有聽入耳中,從頭到尾,他都是從寂靜中生,從寂靜中亡,直到意識渙散,元神沉睡,都沒有聽到一絲一毫的聲音,哪怕是呼吸與心跳。
隨著他的倒下,那赤印也在空中掙紮幾番之後頹然地暗淡下去,空間中便再沒了一絲一毫的光亮。沒有聲音,也沒有光,仿佛躺在地上的少年已經陷入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奇怪場所之中,哪怕是大聲呼號,也根本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注意到。
此番的倒下由內而外,由表及裏,瀾破天所有的意識,所有對於外界的警覺感,全部消失得一幹二淨,而後方的哪個身影,便終於獲得了機會,放心大膽地整個靠攏過來,待幾分遲疑之後,便附在了少年的軀體之上。
一層淡淡的,幾乎不可見的青虹色光亮,也從那團東西之間分離出來,侵入了少年的身體,首先籠罩到了他的念海之處,在徘徊感應了一番之後又逐漸向下搜索,蔓延到了少年的念海,最後終於找到了那處微小的元神,便像是見了奶酪的老鼠一般,飛也似地奔襲過去,緊緊地將那元神包裹住。這樣一來,原本就死氣沉沉的元神更加靜寂了,一絲一毫的生氣也沒有,再然後,便什麼異像都沒有了,一處空間之中,隻剩下躺在地上的少年喪失呼吸的身影……
再原處的虛空盡頭,一個龜狀的身影在遊動著,它也明顯看到了前方空間的異像,便在某處停下腳步來慢慢觀望著。
再過幾時,它便實在忍耐不住了。因為它分明地看見了,自己方才跟隨的那個人類,走進了這一片連強大如它都會感到壓抑的空間之中,雖然他離開固守之處的行為,已經是違反了上古傳下來的規矩,但是它還是不敢做得太過於出格,也就沒有能夠及時把把那個少年攔下來,因為那個前方的陣法本來就是為想要闖蕩這片遺跡之人準備的吧,再說即使自己能夠攔下他一時,他還是會選擇義無反顧地進入那片空間的,他的誌向絕對不止於當下,從他將那靈魂磨盤隨意丟棄的行為就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