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宗門遺址之外,一行人還是躊躇不前,李放依然癱倒在地上,被眾人圍攏在中間,口中不斷言說著什麼,似乎是轟然悟道,又似乎是瞬然入魔。飄忽的情形讓人實在是不明就裏。瀾破天在一旁苦苦思索著,卻是沒有什麼頭緒。
李放不禁掃視起眾人來,又想要表達些什麼,但是未等出口便被自己噎了回去,最終把目光聚焦在了最角落的玄夜身上,便不再飄忽了。可是又似乎有些沒有勇氣保持這種注視,那目光看起來又像是在躲閃,在兩人目光將要對視的時候,李放便把自己的目力削弱下去,隻保留在身前。
可是哪怕他放任自己的目力盡情釋放,還是對不上玄夜的目光的,因為後者此時的狀態也不怎麼好,雙眼雖然目光閃閃,卻是實在空洞無神,一點焦距也彙聚不起來,就那樣徒然地在空中保持著一個模式,並不想加之什麼實際效果的樣子。
“放哥你究竟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就這樣?可是有什麼心魔作祟?”吳起極其關心地質詢著地上之人,比起表麵冷淡著地玄夜來要熱情不少的樣子,“我青龍幫便是研習這種與神魂有關的東西,你大可以說出來,沒準兒我們是可以幫到放哥你的。”
“修道之人,本就應該固守一道,以終證己道作為一生的追求才對。”李放回話了,不過卻不是對著發問之人言說的,而是對著玄夜的方向,不知是在對誰這般訴說,“我本是知道的,因為我父親,我的老師,我的身邊之人都是這樣與我說的。——但修天道,道心不可亂,道念不可轉,道理不可混......我起初奉行著這一些,癡迷武學,便讓世人都認為我李放隻是一個天賦不錯的武癡一樣。可是修天道之人又有幾人不癡?哪個人不是癡迷著那無上大道,不是癡迷著要證道,證道。憑什麼世人那般說我?!”
眾人一陣沉默,此間還搞不清楚這地煞宗少主是什麼樣的狀態,因此也不好插什麼嘴,隻能耐心聽著他這般似乎是在講自己經曆,又像是在訴苦的話語。
“後來,我的念海覺醒了。單單隻是靠我自己對於武道的執著,把它覺醒了,並未倚仗任何人!可他們說是因為祖先的血脈之力,是上天眷顧我地煞宗的結果。我雖然不再被別人恥笑,反而擁有了在這宗門之中除我父親之外至高無上的權利。可是他們隻是認為我是一個由於上天眷顧而生的幸運兒,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出身,靠幸運,沒有一絲一毫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我漸漸發覺,這種受人尊重的白眼的感覺,居然比起當初那對於我是武癡的恥笑,還要來得刺耳一點。於是我便遂了他們的心願,我開始飛揚跋扈,我開始逆反禮法,我開始隨心所欲,將自己的名聲故意搞得很壞。”
“我本以為這樣便可以擺脫當下窘迫的局麵,便可以恢複那份至純,再不濟,就讓他們再喚我武癡便好。那一切都比這跋扈的地煞宗少主聽來要親切得多。可是我漸漸發現我錯了,錯得徹徹底底!地煞宗是什麼身份,這虛日鼠城三大宗門之一,還是近年來發展最為迅速的一個,所有人都有畏懼於我父親李剛的名頭,對於我的狂傲行徑,居然沒有一絲一毫阻撓的意思,反而是就那樣放任我胡作非為。漸漸地,我便是坐實了這個紈絝子弟的名頭,再也擺脫不了了,我的所作所為似乎都在為這一切的落實舔磚加瓦,似乎這一切的一切都由於我的選擇走上了一條我之前決計沒有想過的歧路!”
“我便轟然迷失了!越發自暴自棄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會打破這一切。不過由於我先前所作所為雖然跋扈狂傲,但是不失底線,所以這主城之中對於我的評價也並非都是負麵的,我居然發現我這種可笑的自暴自棄行為,居然讓我得到了渴望已久的被尊重的感覺!我還能怎麼辦?我居然漸漸地習慣了這種感覺,習慣了這種行徑。因為我父親是默認的,他也認為我對於宗門在起著正麵的作用,這一切的胡作非為,反而讓我在宗門之中的地位前所未有的穩固下來,這看起來是多麼一本萬利的事情啊!”
“直到我見到你,夜兒!”李放言說著,將目光完全傾倒在玄夜身上,眼神之中帶上了滿滿的情殤,“我不記得那是在哪裏了,什麼場合,什麼時間。我隻記得那個眼神,那個你與我對視的眼神,不同於那些菜鳥對我的恐懼之情,也不同於同樣優秀的同輩看我的那種或不屑或崇拜的表情,是那麼特殊,仿佛一絲情感都沒有帶上,卻又在那瞬間直達我的心裏,讓我瞬間頓悟。隻一眼,我便料定了你是我生命裏第一個能夠讀懂我的人,我便無可救藥的戀上了你,戀上了你那一雙眼神,似水般深情,又似風般虛無的眼神,那將真實的我看了個究竟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