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驚荼第一次入那什的房間。
雖說此前那什曾說過要她整理這處院落,以用作教她識字的酬勞,可他就那麼一說,她也這麼一聽,過後忙起來,二人皆未再提及此事。
那什的房間很大,不設裏外間,房中陳設簡單,僅僅一桌一幾一障一床。
靠門處放了一張高幾,上麵放著一隻白瓷素花瓶,瓶中插的卻不是花,而是他用做製敵的那把白玉扇。
再往裏是一張書桌,桌上放著書,桌下砌著桌榻,上麵隨意放著幾個鵝毛蒲團,而書桌後方,立著一麵金雞障用做遮擋床鋪。
驚荼不便直接繞到金雞障的後方,便隻是用手在那裏扣動,隨後又喊了幾聲。
障後無聲無息,驚荼將臉稍偏過去,用一隻眼看了一下,床鋪幹淨整齊,上麵並沒有那什的身影。
方要回去,她眼神被床後方的景致吸引了。
後方是一扇窗,從窗望出去便是一處小院兒,院兒裏種了一大~片金絲竹,在小雨的揮灑下,滿院都起了白霧,一顆顆挺拔的竹子在雨中搖擺,仿若仙境一般。
驚荼不知這裏醫館還有這樣一處小宅院,她側耳傾聽,那竹林深處似有歌聲傳來,伴著沙沙雨聲,若有若無。
這院子設得巧妙,隻能從那什的窗子跳過去,驚荼想了許久,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提起裙子,越窗而出。
她雙腳剛落地,那小院中的雨絲忽然停了。
一陣寒意襲來,綠竹上的水珠霎時結成了霜,地麵也泛起冰封的晶亮,腳踩上去,薄冰嗑嗑發出細碎的響聲。
竹林中一條小徑蜿蜒曲折,驚荼順路走去,遠見林後現出一間茅草寒屋,如大師筆下的畫卷,懸於天地之間!
方才在那什房中聽到的歌聲越來越近,原來是一個妙音娘子的歌聲,沒有絲竹相伴,卻聽得人心神蕩漾。
那歌聲從寒屋之中傳來,驚荼循聲到了門口,或許是腳步聲吵到了女子,那女子歇了歌聲,問了一句,“誰來了?是那什麼?”
原來是那什的舊相識。
驚荼不知該怎樣回答,到了此時才覺出自己的冒昧。
她正進退兩難,吱噶一聲,房門卻自己開了。
“進來吧。”
房中女子聲音清甜,如泉水叮咚。
可這房內的的一切,卻讓驚荼愣住了。
透著寬縫的房門吱嘎一聲在驚荼身後又關上了,房內無床,地上鋪著幹草,疊著一床薄被,一個女子坐在草鋪上,穿一身幹淨的布衣,手裏端著半碗白粥,驚荼認出,那粥是豆兒早起做的,連碗都是醫館的。
門框上簌簌飄下幾許牆泥,落在地上,發出撲愣的聲音。
離女子不遠有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個茶壺兩隻茶杯,還有兩包糕點。
“你……不是那什。”女子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此時驚荼發現,那女子聲音雖然嬌俏,容貌卻有四五十歲的樣子。
驚荼嗯了一聲,朝那女子行了禮,“這位娘子,我與那什同在醫館做工,我是黃鶴返老先生的徒弟,我叫驚荼。”
那娘子忽而笑了,“原來是黃鶴返的徒弟,來,快來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