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出石虎城東門後,我們又約行了五十餘裏,才決定找一處地方停下來後做番休整。
衛道又走了過來,道:“李將軍,張先生,嚴大人說他在那邊議事,就不過來陪你們了,這是行軍幹糧,將就吃一口吧,約兩刻鍾後我們繼續上路。”
說完話,他便攤開了手中的布包,隻見裏麵赫然是數張幹餅,他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草地上,與我們分食起來。
這餅嚼起來又硬又幹,實在沒什麼味道。
可是旁邊的衛道卻大口大口的吃著,偶爾,還提起水壺咕咚咚的喝幾口水。我看著他吃的津津有味,實在很好奇,我手中的餅是不是跟他的不一樣?
張根遠望著手中的幹餅,麵露苦澀,他挨我近了些,壓低嗓音道:“不是帶了許多女子嗎?怎麼不叫她們燒火煮飯?這東西,我倒是能吃,可是嚴大哥就這麼對待當兵的?”
我嗬嗬一笑,看著他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實在想不出他能將手中的那一小塊幹餅吃完,我也低聲回道:“隻是簡單休整,用不了兩刻鍾就出發了,還能有多少時間去煮飯?”
可我話雖如此說,目光卻忍不住飄向道旁的那一片茂密的石榴園,如今是九月,石榴已成熟,隻見園內樹上掛滿了色彩鮮豔的果實。
我看了看周圍猛嚼幹餅的士兵們,他們也偶有將目光投向石榴園中的時候,我歎了口氣,心想老嚴確實不太體貼下屬。
於是,我放下手中的幹餅,向衛道要了個行軍布袋,便拉著張根遠起身,向著石榴園中走去。他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隨後目光逐漸清澈,仿佛明白了我的用意。
我帶著他走了一陣路,忽地,聽見左前方傳來一陣狗吠聲,於是我們循聲找去,終於看見林內有一座木屋,而門邊拴著的那隻黃毛土狗,正不斷的對著我們兩個陌生人狂吠著。
隨著“吱嘎”一聲,那老舊的木門被緩緩的推了開,一個有些花白胡子的老人顫巍巍的走了出來,神情迷惑的看著我們,道:“年輕人,什麼事啊?”
我邊走邊道:“老人家,我們是路過這裏的軍人,想給士兵們買些石榴果嚐一嚐。”
那老人“咦”了一聲,奇怪道:“現在是戰亂啊,將軍,都逃難去了,沒人會買石榴了,你們想吃,就隨便摘吧,哎,戰火一起,這片我管理了不知多少年的石榴園啊,就要化成灰燼咯。”他說完後,便邁動著似乎有些不聽使喚的雙腿,一步步地走回屋內。
我還想說什麼,卻被張根遠一把拉住了,他搖了搖頭,低聲道:“讓他去吧,即使我們給他錢,他又能買什麼呢?走吧,我看有些樹下有不少掉落的果實,我們用行軍布袋裝一些回去吧。”
此時晴空萬裏,一絲清風也無。我又看了一眼木屋的方向,隻見門窗緊閉,紋絲不動,好像從未打開過一樣。
那隻黃毛土狗已不叫了,伸著長長的舌頭望著我們,我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望去,恰巧看見它伸長前肢,將整個身子壓低伏地,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不知為何,我忽地有了一種失落感,怔怔不語。
“李兄弟,快來幫忙啊。”
我忙轉回身,幫張根遠拾起石榴來。
等我們撿了能有數十個後,張根遠眯著眼睛道:“這些應該差不多,等我們回去後,也該行軍了,就在路上的時候,分給士兵們吃吧。不過,李兄弟,你雖是一番好意,可不見得每個人都喜歡吃啊。”
我笑了笑,道:“這樣做,我心裏會舒坦些。”
張根遠望著我,眼神越發茫然。
我看著張根遠提著裝滿了數十個石榴的行軍布袋走了很久,也未覺得吃力,實在看不出他儒雅的外貌下,身子卻也精壯有力。
又走了一陣路,我才拍了下他的肩,笑了笑道:“我來吧,張大哥。”他嗬嗬一笑,說了聲“也好。”
我接過布袋,一下將它抗在肩上,邁開大步走向我們休整的地方。
隔了挺老遠,就聽見老嚴操著家鄉話喊道:“給我們摘水果去啦?哈哈。”
我走到他旁邊,笑道:“沒耽誤你們行軍吧?”
老嚴搖了搖頭,也笑道:“剛好兩刻鍾!我瞧瞧你們帶了什麼?我的天,這麼多石榴?就沒別的啦?”
張根遠苦笑道:“這裏麵可隻有石榴啊,嚴大哥。”
老嚴搔了搔頭,大聲道:“你們倆人啊,真是心腸好,不如這樣,你們給士兵們分了吧,嘿嘿,讓他們感激感激你們倆。”
我一愣,石蕎英的麵容在我腦海中瞬間滑過。我忙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你們分吧,我就是看這東西子多飽滿,感覺喜慶,才想去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