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後1小時55分,江京市第六人民醫院急診中心“爸,我是小彤。”

“你用的是誰的電話?”電話裏,梁軍一上來就是一陣猛咳,仿佛瀟湘會所的硝煙也嗆入了他的肺中。梁小彤一陣難受,老爺子並沒老到哪兒去,六十剛出頭,但一身是病,半截入土。中年打拚得用力過猛,就是這個結果。他還能撐多久?他去了?我能撐多久?

“您不用管了,反正安全的。”

“不用管我就掛了。”梁軍身體已趨衰竭,頭腦口舌犀利依舊。

“我給您報個平安。”梁小彤有時候真覺得老爺子冷血。就這麼一個兒子,成器與否,都是浮雲,何必呢!

“你媽媽已經告訴我了,她去了餘貞裏現場,看見你蹦蹦跳跳地上了救護車。”梁軍說話竟帶譏諷。梁小彤怒火漸起,我好歹也是死裏逃生,你表露點關心和愛心,難道會毀了你一世英名嗎?看來婦女雜誌上說得不錯,母親的愛才是真正的愛,當爹的往往隻在乎麵子、出息,那些外在的、世俗的東西。

“什麼蹦蹦跳跳,我的腳踝是跳樓扭到了好不好!沒辦法正常走路!”

梁軍哼了一聲:“看來你是跳樓逃生,不愧是……你,形象光輝偉大。”

“不跳樓,等死嗎?誰會想到出那樣的突發事件!又是槍,又是炸藥,快趕上中東和烏克蘭了,很令人後怕。更可惜的是,樓燒了,基本上報廢了。”梁小彤強捺住怨氣,逐漸往正題上繞。

“你當初買下那三座樓,我怎麼說來著,就是在燒錢,燒樓和燒錢,一樣都是燒,我看沒什麼不同。”梁軍又是一陣劇咳。

“不是我買的,是我和戴向陽一起買的好不好!”

“好不好?不好!”梁軍幾乎對著電話叫起來,梁小彤把手機拿遠離了耳朵些。“我問你,戴向陽呢?”

“掛了。”梁小彤輕聲說。

沉默。

“戴向陽……他是真沒了?”

“那還有假的?我親眼看見的,炸得估計連全屍都沒有。您瞧,這次這案子真不是鬧著玩的,戴向陽算是豁出去,犧牲了,但我現在想想,死的也有可能是我!”梁小彤趁勢追擊,當務之急,先博得老爺子的同情再說。

“死的怎麼也不會是你,因為你跳樓了……瞧,你是跳樓逃生的那類人,所以你……你是你,而戴向陽可以做到集團老總。”梁軍振振有辭,梁小彤惡狠狠地想:又來了!“你現在能回來嗎?”

梁小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廂情願,似乎聽出了點溫情,忙說:“模棱兩可,警方好像也故意模棱兩可,一邊說可以回家,一邊說要能隨叫隨到。

醫院裏還安排了一大堆警察和便衣盯著我們,大概是因為凶手還沒有確定,可能還在所有幸存者中,所以理論上說我們這些人都是嫌疑人。我想想,為了不惹麻煩,不讓公安多疑,我就在醫院多呆一陣。”

“你打電話找我到底想幹什麼?”

梁小彤感覺剛才的情都白煽了,隻好說:“不能就報個平安嗎?”咽了一下口水,老爺子還沒掛,於是又說:“那三棟樓和會所資產的問題,當然可以改日再談。”

這是他打電話給老爸的真實原因。保險理賠雖然會很可觀,但絕對無法盡數彌補損失。同時,梁小彤看到了一個契機,隻要梁軍願意再出一把力,瀟湘主樓還可以重建,重建成他梁小彤的全權資產。

到時候,瀟湘將不再有合夥人,隻有梁小……老板。

他正沉浸在憧憬中,老爺子把電話掛了。